“如今的秩序源于資源整合與規則重建。”少年頓了頓,目光掃過雨棚外秩序井然的車流和遠處隱約可見的、標著黑眼標識的安檢站。
“淮安集團接手後,重組了地下物流,規範了灰色產業,將原本無序的暴力轉化為可控的安保力量,同時開放了部分基礎物資的平價渠道,這才是城市快速恢復運轉的主因。”
他的話語條理清晰,用詞精準。
沒有陳濤話語里的夸張渲染,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說服力,仿佛他親身經歷過、甚至主導過這一切的細節。
陳濤張了張嘴,一時竟找不到反駁的話。
太唬人了!
對方說的那些詞,听起來比他那些更專業,也更像那麼回事。
“同學你誰?你怎麼連這些都知道?”陳濤瞪大了眼楮,沒想到自己吹個牛皮也能遇到打假。
楊斌也好奇地看著他,感覺這位同學氣質很不一般。
“我......我叫王冰。”
呂誠他笑了笑,那笑容溫和無害︰“新生,臨床義體修復與神經接駁專業。”
“義體醫生?”
陳濤和楊斌都愣住了。
這個專業培養的是未來的義體醫師,負責安裝、維護、修復乃至設計義體,與人體神經系統的精密接駁。
要求極高,既需要扎實的醫學基礎,又需要頂尖的工程學知識。
“對。”
“那……那你剛才說的那些……”
楊斌忍不住追問︰“關于中心城的變化,還有淮安集團……”
呂誠拉上防水外套的帽子,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那抹平靜的微笑。
他邁步走進棚外的雨幕中,聲音清晰地傳了回來,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淡然︰
“哦,那個啊,我只是個路過的……吃瓜群眾。”
話音落下。
他的身影已融入主樓入口處熙攘的人流和迷蒙的雨霧中,消失不見。
留下陳濤和楊斌站在雨棚邊緣,面面相覷,一臉震驚加茫然。
“吃瓜......群眾??”
陳濤喃喃自語,感覺自己剛才似乎遇到了一個極其古怪又深不可測的家伙。
誰家吃瓜群眾能知道這些?
他這樣的才叫吃瓜群眾好吧!
這時隊伍已經輪到楊斌了,陳濤立刻拉著他上前登記。
“等登記完,我帶你在學校里面逛逛。”他說︰“听說今年天和重工秦氏的秦月也來我們學校了!”
“她為啥放著自家的天和理工不去,要來咱們醫院學啊?”楊斌問。
“你知道樹神的傳說嗎?”
陳濤說︰“咱們醫學院操場旁邊有棵千年榕樹,听說是老李家的傳家寶,很靈的!我上回期末開始沒復習去許願,你猜怎麼著?”
“裸考過關?”
“那倒沒有,但我考完撿到了5塊錢!”
“這兩者有什麼關系嗎?!”
......
呂誠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中。
“她也來了?”
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呼吸著同樣的空氣。
呂誠的心髒在胸腔里不規律地撞擊了幾下,一種久違的、帶著酸澀與期待的悸動蔓延開來。
自己要來李氏學院讀書這事,他們只在第一次去遠安城的時候說過。
沒想到她竟然一直記到了現在!
“見一面吧......”
現在中心城乃至整個浮島,大局已定。
反抗軍以蘭徹斯特為中心,佔據了周圍的幾座城市,異人、李氏、天和、維恩,也全是如此。
如今的浮島完全就是群雄割據的場面。
但好在當初的威懾仍在。
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軍事沖突,幾個月下來局勢已經平緩了許多。
他也終于可以從繁瑣的事務中解脫出來,在繼續個人追求的同時,和青月坐下來好好談談。
“她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呢?”
這件事,呂誠時至今日仍然不知道為什麼。
他帶著妮瑞幫忙打包好的行李,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四人間,獨立衛浴。
以李氏的財力給學生們單人間都沒有問題,但出于其他因素的考量,最終還是弄成了最為常見的四人間。
不知道是不是來得太早的緣故。
此時的寢室內空無一人,彌漫著新家具和消毒水混合的淡淡氣味。
呂誠將最後一件衣物塞進衣櫃,動作利落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不在焉。
他拿出一個經過重重加密、外表看起來與普通民用通訊器無異的設備,撥通了韓紹元的專屬線路。
幾秒鐘後,線路接通。
背景音是淮安集團指揮中心特有的、被刻意壓低的忙碌聲。
“是我。”
呂誠的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與方才在迎新點溫和的王冰判若兩人。
“老大。”
韓紹元的聲音立刻傳來︰“你那邊安頓好了?”
“嗯。”
呂誠的目光掃過空蕩的寢室︰“幫我查一個人,秦月,我要她的寢室門牌號。”
“您不是可以用神念掃過去嗎?為什麼還要我查?”韓紹元不解問道。
“我......要保護其他同學的隱私。”呂誠說︰“這是他們的人權,我們要尊重。”
如果可以。
他還是希望兩人再次見面時,能夠順其自然。
用神念......搞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見她一樣!
韓紹元不知道說什麼了。
密特拉無時無刻不在監察天下,現在你跟我說尊重人權啦?
“我知道了。”
韓紹元說︰“給我五分鐘,我會接入李氏的學生系統後台。”
“動作干淨點。”呂誠補充了一句。
“放心,痕跡會抹得一干二淨,看起來就像普通的數據調閱錯誤。”韓紹元的聲音帶著技術人員的自信。
“好,查到發給我。”呂誠結束了通話。
他將那枚特制的通訊器塞回行李夾層深處,仿佛剛才那個瞬間展露上位者威嚴的人從未存在過。
呂誠轉身,準備整理書桌上的物品。
就在這時。
“啪嗒!”
一聲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伴隨著幾聲短促的驚呼,從敞開的寢室門口傳來。
呂誠瞬間回頭。
門口,站著四個身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最前面的是陳濤,那個在迎新點熱情洋溢的學長。
他手里拎著一個印著學院ogo的塑料袋,袋子口敞開著,一支包裝雪糕正躺在他腳邊的地磚上,摔得有些變形。
陳濤臉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種極度的震驚和茫然中。
在他旁邊。
是同樣一臉呆滯的楊斌。
他抱著自己的舊行李箱,嘴巴無意識地張著,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顯然也听到了剛才通話的只言片語。
特別是那個名字。
而另外兩人,呂誠沒見過。
一個身材高瘦,另一個戴著黑框眼鏡,兩人臉上同樣寫滿了錯愕,手里也拿著一支雪糕,僵在半空。
寢室里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