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玉蘭花香味混著點酒味飄來，曲少揚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微睜眼抬起頭，曲少揚恰好對上一雙鳳眸。
如水中映月、霧中看花，明明看得真切，卻摸不到。
沈芸笑了，指尖擦過曲少揚衣襟，松手，一個東西悄無聲息地滑入曲少揚懷中。
對視了大概幾息，曲少揚回過神來盯著一個姑娘瞧這樣不妥當。
他連忙避開沈芸的眼楮，低下頭去，下意識回答。
“我是問……”
話到嘴邊，曲少揚這才反應過來，忙是改口，“不對！我不是公子！我是問塵宮弟子！”
或許是听到“問塵宮弟子”五字，沈芸瞬間興致缺缺，把手收了回去，撩著眼皮懶洋洋地瞧著曲少揚。
“哦，誤會了呢。”
“你一個男子進這南風樓做什麼？”
明明是曲少揚被調戲了，但听到沈芸的話，曲少揚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就道歉了，“對不起，在下是來找人的。”
“找什麼人？”
“一個戴著斗笠身穿黑衣的男修。”
曲少揚微微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沈芸，思索了一會，道，“身形跟姑娘你差不多。”
沈芸伸出縴縴玉手托著下巴，好像在努力地回想著，最後眼楮微亮，指了指外面，“哦，我好像看到他往外面走了。”
聞言，曲少揚瞬間激動了起來，“真的嗎？”
沈芸輕頷精致的下巴，“我騙你干什麼？”
曲少揚笑了出來，朝沈芸一抱拳，“多謝姑娘，待在下找到他，必定回來感謝姑娘。”
說完，曲少揚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深信不疑地朝著沈芸指的方向去了。
沈芸一下子笑了出來。
真好玩。
怎麼同為問塵宮的，塵清霄卻這麼木訥呢？
沈芸想不明白，就懶得想了。
沈芸剛要上樓，目光不經意瞥到徐娘。
她腳步一頓，朝徐娘笑了笑。
徐娘臉色變得很不自然。
徐娘也聞見了沈芸身上的酒味。
她本來想趁著沈芸醉了對問塵宮弟子不敬，讓沈芸得罪問塵宮。
沒想到，問塵宮弟子非但沒生氣，反而還感謝起沈芸來。
算盤落空，她正心里不開心著，沈芸那個眼神投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至天靈蓋。
可下一秒，沈芸就朝她笑了笑，然後轉身上了樓。
威壓消失。
就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般。
徐娘心有余悸，但很快她又釋然。
可能只是她的錯覺吧。
*
曲少揚跑出去快一里地遠，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
突然，他冷不丁想起了什麼，腳步一頓。
這時候他才模糊听見有人在喊他。
曲少揚听了一會，驟然回過神來。
是他師弟和師妹！
他竟然把他師弟師妹給忘了！
這時候，師弟師妹終于追上來。
但他們兩個已經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幾乎斷氣。
“師兄……你為什麼……突然跑出去啊？”
他們這個師兄出了名的體力好，一跑起來，那就跟沒拴繩的牛一樣，他們差點沒追上。
曲少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脖頸，“對不起，把你們忘了，有個姑娘說，她看見那個黑衣修士往這邊去了，所以我想說來追追看。”
師弟師妹看了看四周，“這一路也沒看見那個黑衣修士啊？”
按照他們師兄這個跑法，如果那個黑衣修士真往這個方向走了，早就追上了。
所以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齊刷刷望向曲少揚，“曲師兄，你是不是被騙了？”
曲少揚愣住了，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但他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一道清風隨著寒氣襲來。
他們皆打了個寒戰。
他們的小師叔奪靈器回來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塵清霄已出現在他們面前。
“要你們跟著的人呢？”
塵清霄此時已經收起遮掩容貌的靈器，露出那張俊美冷清，如謫仙一般的臉來。
但他們對著那張宛如天人的臉卻是無比畏懼，站成一排，活像鵪鶉。
曲少揚想站出來包攬責任，塵清霄聞見曲少揚身上的一縷淡不可聞的玉蘭花香。
熟悉而令人煩躁的香味。
他不耐煩地一皺眉，“罷了，我自己看。”
曲少揚下意識低頭往他腰間上佩著的腰牌看了一眼，剛要伸手去捂，他腰牌飛了。
——老老實實地飛到了他的小師叔手上。
曲少揚瞬間緊張了起來。
問塵宮的腰牌不僅是代表身份，而且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就是記錄弟子的一言一行。
塵清霄掐了個秘訣，調出腰牌里的留影石畫面。
曲少揚膽戰心驚地抬著眼皮觀察著他小師叔的表情。
畫面一直播放到曲少揚他們跟丟了那個黑衣男修，塵清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
冷冷淡淡，毫無波瀾。
直到曲少揚進了南風樓，畫面中出現了沈芸。
畫面里的沈芸笑靨如花，似乎是南風樓中的常客，一舉一動間帶著勾人的嬌媚。
塵清霄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眼里有寒意涌動，袖袍下，修長的指節攥緊。
不知是不是曲少揚錯覺。
他家小師叔現在好像比知道他們跟丟了那個黑衣男修還要來的生氣。
終于看完，塵清霄拂袖收起畫面，將腰牌重重地丟進曲少揚懷里。
塵清霄冷冷地道，“你被騙了。”
曲少揚手忙腳亂接住，委屈地抿了抿唇。
心想，怎麼都說他被騙了呢？
說不定人家姑娘只是看錯了。
人家好端端一個漂亮又溫柔的姑娘，騙他干什麼？
當然，曲少揚是不敢說的。
他怕被小師叔吊起來抽。
小師妹不忍心師兄受罰，小聲猜測道，“這個姑娘，該不會修了什麼媚術，下在了曲師兄身上吧？要不然曲師兄怎麼見了她以後就跟丟了魂一樣？”
塵清霄氣急閉目，“他身上並無被下媚術的痕跡。”
是那個妖女蠱惑人的本領高強！
就連他……
想到這里，塵清霄驟然睜眼，一縷血色已爬上那雙向來冷靜自持的眼眸。
殺意翻涌，撩動著原本堅不可摧的道心。
他後悔了。
他得先殺掉那個妖女才對的。
塵清霄轉而對曲少揚三人道，“你們先回客棧。”
說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