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只覺眼前驟然炸開一片柔和的紫光，神魂像是被一雙溫厚的手輕輕托住，緊接著那股拉扯感便席卷而來 。
不是撕裂般的劇痛，反倒像穿過一層溫熱的水幕，連帶著之前滯澀的經脈都跟著微微松動。
等視線重新聚焦時，鼻尖已聞到一股清冽的靈氣，那靈氣凝實得近乎有形，化作淡紫色的流霧，正繞著院角一株蒼勁的老松緩緩流轉。
腳下不再是玄黑的水層，而是觸感溫潤的青石板，石板縫隙里還嵌著幾絲嫩綠的苔蘚。
不遠處，一張圓形石桌靜靜立在院中，桌面是青灰色的雲紋石，表面打磨得光滑如玉，連一絲雜質都看不見。石桌旁的石凳上，正坐著一道身影。
那是個看起來極為普通的 “老頭子”，身上穿的不是想象中的華貴法袍，只是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素色布袍，袖口邊緣還帶著幾縷不易察覺的磨損。
他脊背挺得筆直，手指修長，正握著一只深褐色的陶制酒壺，壺嘴懸在一只同樣素淨的陶杯上方，琥珀色的酒液正緩緩注入杯中，沒濺起半點酒花。
“坐吧。” 元的聲音沒了之前在識海中的悠遠威嚴，反倒像巷口曬著太陽的長輩，語氣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溫和。
林峰剛要應聲，忽覺身上一暖。一件黑白交織的寶袍不知何時已自動覆上身體，料子輕得像天邊的流雲，觸在皮膚上卻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
林峰低頭掃了眼領口，只見袖擺處隱現著暗紋 ，正是之前巨鐘上那交織的天墟符文與魔紋，只是此刻那些紋路褪去了凌厲，反倒透著一股平和的韻律，與周身的紫氣隱隱呼應。
心口那道暗紫紋路也不再跳動，只化作一抹淡影，靜靜貼著肌膚，竟讓他生出一種久違的安穩感。
“元前輩，這里是？” 林峰走到石桌旁，目光掃過院中景象，除了那株老松，牆角還擺著幾盆不知名的草本植物，葉片上沾著晶瑩的露珠，露珠里竟也裹著一絲紫氣，顯然不是凡物。
元抬手將倒好的陶杯推到他面前，酒液的香氣瞬間漫開，不是烈酒的辛辣，反倒混著松針的清苦與一絲難以言喻的、像歲月沉澱般的醇厚。
“這里是吾平日里居住的小院，沒什麼特別的。” 他拿起自己的酒壺抿了一口，布袍袖口隨動作輕輕晃動。
“別總叫前輩，吾活了太久，早忘了那些規矩。你就當我是個守著院子喝酒的老頭子，不用拘謹。”
說著，他又拿起酒壺，給林峰的杯子添了些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底輕輕晃蕩，映著頭頂的紫氣，竟泛起細碎的金光。
“來，嘗嘗這‘松露釀’，是用院里老松根下的靈露，埋在土里窖了三千年的，算不上什麼珍品，卻能順順你經脈里殘留的滯澀。”
元端起陶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晃蕩，倒映著林峰眼中的困惑“天地為爐，萬物為炭。”
元忽然輕笑一聲，“你可曾想過，這方天地本身就是一座熔爐？而吾等所謂的‘培養’，不過是往爐中投入薪柴。”
林峰下意識握緊石桌邊緣，掌心觸到雲紋石的冰涼。“前輩的意思是……”
“每一個存在都是囚籠。”
‘元’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滾動間，竟有細小的紫色閃電在脖頸處游。
“汝等被困在這具軀殼里，被困在這方天地的法則中。你所見的老松、靈草、甚至這混沌鐘，皆是囚籠的枷鎖。”
元抬手一指院角那株蒼勁古松，松針上的露珠突然炸裂成千萬道細小劍氣，在虛空中交織成牢籠形狀。
林峰瞳孔驟縮，那些劍氣牢籠里，竟隱約可見無數扭曲的人形虛影，正瘋狂撞擊著透明的屏障。
“這是……”
“歷代失敗的傳人。” 元淡淡道，“他們的神魂被法則碾碎，化作養分反哺這方囚籠。而你……”
元忽然伸手按在林峰心口，那道暗紫紋路驟然亮起，“你的身體里有三千六百道天墟符文，每一道都在爭奪主導權。當它們決出最強者，便是新人跳出囚籠之時。”
林峰只覺心口仿佛被烈火灼燒，眼前閃過無數畫面細胞分裂成微型戰場，經脈化作岩漿奔涌的溝壑，甚至每一滴血液中都有星斗在坍塌重生。
“這就是…… 篩選戰士的過程？”
“不錯，混沌宇宙的每一個氣泡，其實都是吾的每一個細胞。” 元收回手，袖口的星圖已蔓延至肩頭。
“每一寸血肉都是戰場，每一個細胞都在進化。當某道符文徹底吞噬其他，肉身將化作新的囚籠，而真正的你 ——” 他指尖點了點林峰眉心，“將以純粹神魂之姿破繭而出。”
林峰突然想起初見元時，對方那普通外表下暗藏的恐怖氣息。“那前輩，跳出囚籠以後呢？”
“以後？呵呵，新的囚籠！” 元站起身，布袍無風自動，身後浮現出十二道重疊的身影，每一道都散發著截然不同的氣息。
林峰低頭看去，自己的皮膚正逐漸透明，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沸騰的紫色星砂。
所謂囚籠，既是枷鎖，亦是熔爐。而自己，注定要在這毀滅與重生中，自己現在已經跳出了‘元’的囚籠，新的生命開始跳出自己的囚籠，但是自己還是在囚籠之中。
“林峰，吾能幫你的就只有這些了，未來的路需要你自己去闖了。這片天地就是你我的囚籠，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機緣跳出。”
“前輩，那我的那些親人呢 ？”
“呵呵，你的親人已經在你的體內世界里面了。” 話音落下，元化作一道流光消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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