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正月十二日，天氣有點陰，像是要下雪的樣子。
潼陽縣白鹿鎮高中的操場上，三千多人按各自方陣站著，每個人都嚴肅的看著臨時搭建的台子上。
喬正羽站在班級的最後面，身高是他的優勢，此刻他卻不想要這個優勢，因為他看見了彭浩和朱小剛幾個人。
黑棉褲、黃棉襖、短寸頭，被兩個戴著口罩的武警押著胳膊，身體呈九十度彎著，頭低著很深。
喬正羽眉頭緊鎖，此時的他沒有復仇的快感，沒有欣喜，只有可憐和惋惜，還帶著一點自責。
一名法院的工作人員站在台上，拿著一沓紙讀著每個人的罪行。
當然讀完以後，最後說出“予以逮捕”四個的時候，兩個武警戰士把押著的人按到在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將犯人的胳膊捆了起來。
被捆的犯人只能彎腰低頭，身體佝僂著，根本直不起來。
當喬正羽听到彭浩的刑期是八年時，他自己也愣了。
他問過張老師，什麼是嚴打？張老師告訴他，簡單的說就是可抓可不抓要抓，可判可不判要判，可輕判可重判的要重判，可重判的直接槍斃，總之一句話，一切從嚴從重。
因為彭浩已經年滿十八周歲了，而且是數罪並罰，符合重判的標準，而朱小剛幾個還沒沒成年，又不是主犯，分別判了三到五年不等。
而彭浩的哥哥，白鹿鎮兄弟幫的老大彭杰，直接被以組織黑社會罪判處了死刑，宣判過後就被拉到齊老頭那個廟後面就地槍決了。
這是喬正羽第一次听見真槍的聲音，半個白鹿鎮都听到了。
當槍聲響起不久以後，白鹿鎮商業街有商戶點燃了鞭炮。
有一個就有兩個，有兩個就有一群……
學校也趁機進行了法治教育，把槍決和公審大會的照片貼在了學校的公告欄上，確實很有效果，平時那些比較橫的學生也都收斂了脾氣。
連學生之間起外號、調侃開玩笑的都開始謹言慎行了，學校里失去了往日的生氣。
但喬正羽卻發現，新學期開始，滕建來找他的次數比以前在同班級的時候還多，基本上中午吃飯的也會來找他一起。
而且以滕建為中心，逐漸形成了一個小圈子，大概有十幾人，他們倒是不與人為惡，還經常幫老師做事，幫助同學，有點義薄雲天的感覺。
喬正羽也是這個圈子的一員，當然還是最末端的那個，他有幾次不想再跟滕建一起吃飯，但總覺不好意思開口，畢竟他覺得欠滕建不少人情。
學習上有張君老師督促，偶爾還有王海波的輔導，喬正羽進步明顯，新學期的第一次月考，總分首次進入了班級前三十名，雖然還沒超過一半的同學，也算是個驚喜了。
變化最明顯的還是他的身體，飯量的增加，讓他的身高和體重變化顯著，一米七五的身高，一百二十多斤的體重，比起去年剛入學時，也白了不少，別人都開始長青春痘的，他的臉上還光滑細膩。
模樣上已經能讓女生多看幾眼了，就是性格還是那樣，內向性子軟，靦腆不愛說話。
還有一個變化就是廟里的齊老頭會經常來看他，一周能跑個兩三趟，說是他爸媽的囑托，齊老頭每次來就在操場的拐角給喬正羽捏捏胳膊，拍拍經脈，用他的話說都是加速骨頭愈合。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了陽歷的三月中旬，齊老頭告訴他胳膊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推拿理療了。
“齊老爹，謝謝您了。”
“你又說那話，我可不白忙活，你爸媽給我送了很多菜和水果，還給我不少錢。”
“那也得謝謝您。”
“別矯情了，白長這麼大個子，跟個婦女似的。”
“呵呵……”喬正羽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齊老頭的推拿確實很有效果，自己原本夜里會燥熱的情況也基本消失了。
周六中午，喬正羽回到家里，“嚴打”的宣傳標語貼遍了村里路邊，這次確實影響很大，听村里的人說，不少平時無所事事的小年輕基本都打工去了，根本不敢在鄉里閑逛，社會治安確實好了很多。
“突突突……”農用三輪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喬正羽知道是父母回來了，他起身來到門外。
一整車土豆和西芹滿滿當當，土豆用小口袋裝著，每個袋子都有二三十斤。
喬大發拉開門擋，把土豆卸下來，喬正羽脫了外套上去幫忙。
“你別動，胳膊還沒好，別留下殘疾。”
“好了，齊老爹說沒問題了。”
“那你擎著勁，別用死勁。”
“知道了，爸。”
喬正羽說著，一手一袋土豆往院子里提。
“ ！我兒子體力見長啊！到底是長大了。”
“廢話，小羽明年都十八了，你十八歲的時候都找對象了。”馬文娟笑著說道。
“呵呵……你別說，小羽比咱們倆都白，也比咱倆高。”
“黃鼠狼下耗子，一窩不如一窩？孩子就該比爹媽好，小羽天天坐教室里，不像你，天天吹風，讓你戴帽子也不帶，讓你抹點香你也不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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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這個年紀了還抹那個？”
做小生意的都能說會道的，兩口子也不例外，兩個斗著嘴，喬正羽那邊已經提了十幾袋土豆了。
一家三口忙了一個多小時才把一車菜卸完，賈文娟去做飯，喬大發去給車加油。
周日一早，龍崗鄉集市，一家三口把農用三輪車停好，半車土豆和西芹就開始賣上了，開春的時候本地沒什麼蔬菜，老百姓吃的還是去年屯的大白菜蘿卜，交通發達了以後，人吃的東西種類也多了。
一個上午，半車土豆和西芹賣了一大半，還剩下百斤不到，賈文娟高興的數著錢，喬正羽拿筆記著，喬大發在路邊跟過往的鄉親打著招呼。
“這里不讓擺攤，罰款一百。”一個聲音響起。
喬正羽抬頭一看，三個戴著紅袖章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走南闖北做生意的喬大發沒少遇到這種情況，急忙滿臉堆笑的拿出香煙遞了過去。
“領導，這里不就是集市嗎？我也是本地人。”
年輕人也不客氣，接過香煙說道“鄉里重新規劃了，在南面蓋了一個正規的菜場，按攤位經營，不許私自擺地攤了，這次罰一百，下次就直接沒收了，”
“攤位？那不是要租金？咱這是小本生意……這罰款這次就……”喬大發為難了。
“你他媽廢什麼話？罰款是鄉里罰的，又不是進我的腰包。”為首的年輕人扔掉香煙，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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