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害人的東西，還是不要留在公路上比較好。
裝甲車猛地沖出去了一段距離，影子遠到只能看見一個點，然後，徹底消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001緩緩降落在公路中心，一雙赤紅的電子眼毫無遺漏地掃過路面所有殘骸。
尸體和載具已經消失，地上留下的都是玩家死亡前掉落出來的東西，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
很好，除了那個還在奄奄一息的男人，沒有一個活著。
它圓滿地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務。
放走了周業，清算了所有人。
幾分鐘前，方知守盯著滾落到他腳邊的分野模擬器，沉默了一會兒，才撿了起來。
分野模擬器他只有一個，要用來和子涵通話，所以之前，給出去的是經過格式化後的榜一的分野模擬器。
而這個分野模擬器還完好無損，甚至巧合地滾落到他腳邊，何其諷刺，它的存在，就是在無聲提醒他，他擅自背離特情處行動，配合榜一殺死了兩個華國的公民。
方知守握緊了手里的分野模擬器，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掌心被模擬器的稜角硌得生疼，可他越攥越緊，像是自殘一樣放任那些稜角刺傷自己。
幾秒鐘的死寂後，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眼神中復雜的情緒逐漸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堅定壓下。
他默默從腿側抽出一把普通的手槍——不是榜一給的，而是他自己備用的手槍，檢查了彈匣。
被高溫炙烤的路面升起肉眼可見的扭曲氣流，方知守一步步走向那堆糾纏在一起、已經分辨不出是不是載具的金屬殘骸，靴子才過粘稠的血跡和破碎的零件，發出輕微的粘滯聲響。
而後站定，低頭，他能清晰地听到車內那人越來越微弱、夾雜著痛苦呻吟的呼吸聲。
主駕駛位，子涵的身體被變形的方向盤死死卡主，胸口凹陷，口鼻滿是血沫，他渙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認出了方知守。
子涵染血的唇瓣吉安娜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眼神緩緩黯淡了下去。
方知守面無表情地舉起槍，對著子涵的額頭，扣下了扳機。
“砰！”
沉悶的槍聲在空曠的公路上格外刺耳，最後的呻吟也消失了。
“很難接受？”榜一涼涼的聲音自身後半空中響起。
方知守回頭，抬眸看向身負機械翼懸停在空中的榜一。
他想從她臉上看出一點復雜、憐憫或者什麼別的情緒。
很遺憾，沒有。
這樣的人，實在是讓他感覺到可怕。
可意外的，卻也讓他感到安心。
人之所以有別于其他動物，就是因為人有過分復雜充沛的人性和情緒，榜一某種意義上確實冷血到了極點，可這也意味著她純粹到了極點。
方知守有時候都很好奇，這樣的人，到底經歷過什麼？
還是說她先天就缺失情感？
不，也不是，只要他不曾做出任何試圖背叛或者傷害的事情，榜一就永遠不會對他痛下殺手，而這樣愛憎分明的人，如果他能全心全意對其付出，對方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那些233區經常和她有交集的玩家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沒有，就算我不出手，他早晚也會死。”方知守學著榜一的樣子，平靜地回答她。
就算不是死在今天，也會死在未來輻射病的痛苦折磨中，與其在後者的摧殘下做出更加無法挽回、傷害其他玩家的事情，還不如現在給他個痛快。
“老師，你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我實在好奇。”方知守仰頭，看向半空中抱臂懸停盯著001和鵝鵝大王的榜一，認真開口，“我保證絕對不會向特情處泄露任何消息。”
賀娉收回視線，居高臨下地睨著方知守“說。”
方知守思索著該問哪一個“那件防輻射服，老師你為什麼篤定他們會被影響？”
賀娉“直覺。”
其實不全是，這個手段她上一輪測試三年就用過了，時刻在載具後面綁一個按鍵操控爆炸的炸彈，被追蹤了就立即引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也順便消耗一下追蹤者的精力。
只是這次測試中，她實力提升太快，元不需要再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做那些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準備。
一個本該被丟掉，綁在後面也不會影響到自己的輻射源，綁了就綁了，能影響最好，影響不到也無所謂。
賀娉並不是一個思考很多之後才行動的人，相反，她很多行為都是即興的，想到就去干了。
而這些，她沒必要告訴任何人。
“周業是老師故意放走的嗎？”方知守繼續問。
賀娉這回挑了挑眉“如果我說是，你又要問什麼？”
方知守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那種被什麼危險的猛獸盯上的恐慌一點點從心口冒了出來“沒有，我只是在想，老師會不會因為周業是你的姥爺所以想著放他一馬。”
畢竟這次，榜一幾乎沒有任何損失。
而周業是榜二，就這麼放走了，如果不是在籌謀更大的報復，那就是顧忌親情？
榜一會在乎這些嗎？方知守問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卻听見半空中響起的聲音說“要殺死他代價太大，今天已經收了利息，只要短期內他不會再來招惹我，以後的帳我們可以慢慢算。”
這次周業帶來的一百號人全軍覆沒，擊殺二十九個玩家獲得的物資哪怕只有原本的一半，也豐富到令人咋舌，甚至還有不少是她這輪測試中沒有開出來的道具。
周業損失慘重，短期內必定不會再次出手，而賀娉也想明白了，之前他那麼騷擾自己，如果只是今天讓他輕而易舉地死在了這里，那和睦醫療和周家剩下的人呢？
周業怕死，在裝甲車的改造上就可見一斑，那麼賀娉的存在，就是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周業的頭頂正上方。
她要一點一點蠶食、直到徹底摧毀和睦醫療和周業的自信和勢力，她要整個周家都被徹底擊潰，再也沒有卷土重來的本事。
她還要離開這條困住她兩次的公路，扯碎一切桎梏，踏入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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