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次進攻了？”
賀魯看了一眼身前灰頭土臉，渾身滿是沙塵和血跡的主將忽魯努兒，以及他身後那幾位同樣狼狽不堪且一直低垂著頭的將領，不溫不火地問道。
“回......回大人，已經.......已經第第七次了！”
忽魯努兒也低下了頭，不敢看賀魯的眼楮，支支吾吾道。
此時此刻，他雖然憋著一肚子的火氣，但是卻一絲一毫都不敢表現出來。
因為接連七次的強烈猛攻，他們除了被打得損兵折將，灰溜溜地退了回來，幾乎毫無實質性的進展。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攻打眼前這天原城，竟然比他們攻打五大關口的時候還要費勁。
鎮守這座天原城的守軍，一個個就像釘在城牆上的釘子一般，寧折不彎。
他們接連發動七次猛攻，竟是硬生生被打得退了回來。
說實話，接連七次鎩羽而歸，他這位主將的內心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而更為重要的是，接連的敗退，令得軍中上下的士氣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原本，他們接連攻破大唐北境五大關口，勢如破竹，士氣高昂，可眼下......軍中的士氣卻變的前所未有的低迷。
賀魯顯然看出了他的心思，眉宇挑了挑，問道︰“怎麼？有些氣餒了？”
忽魯努兒微微一怔。
下一刻，他趕緊道︰“沒有，我立即組織第八輪進攻，請葉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盡快拿下這天原城。”
“不急。”
然而賀魯卻擺了擺手，道︰“接連七輪的進攻，將士們必定也乏了，讓他們都停下來，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忽魯努兒登時愣住，一臉狐疑。
“大人，我們的將士乏了，天原城的那些守軍，必定也乏了，這個關鍵時候，我們為何不加大投入，繼續發動猛攻，爭取一鼓作氣，直接攻下這天原城？”
略一沉吟，他忍不住問道。
在他看來，他們持續發動了七輪進攻，天原城守軍雖然展現出了難以想象的頑強，但是同樣損失慘重，而且由于他們每一輪進攻都是持續的，幾乎沒有停歇，天原城守軍根本就沒有足夠的時間休整。
根據他的估計，經過了這麼多輪的消耗戰，這個時候，人數只有兩三萬的天原城守軍能夠繼續參與戰斗的應該不會太多。
就算再加上那五大關口潰散的相關人手，也支撐不了多少次他們的持續猛攻。
還有。
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這天原城就算想要征集更多的人手前來守城，也根本來不及。
所以，他認為只要他們加大兵力投入，繼續輪番猛攻，最多再進行四五輪的進攻，就能徹底擊潰天原城這些守軍的心理防線。
賀魯看了他一眼，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道︰“那樣的話，損失太大了。”
“士氣低迷，就算再怎麼鼓，短時間內也上不去的，而沒有相應的士氣支撐，將士們被強行逼著去進攻，即便最終可以達到我們想要的結果，卻也會因此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說到這里，他的表情驟然肅穆了起來，繼續說道︰“我突厥王朝的兒郎雖然沒有怕死的孬種，但是他們的命也沒有必要填在這樣的地方。”
“我明白了。”
忽魯努兒沉重地點了點頭，道︰“我這就安排下去，讓將士們都停下來，好好休息一番。”
“你不明白。”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賀魯搖了搖頭，道︰“在你們這些將領看來，老夫身後的這幾十萬兒郎，只是用來建功立業的工具而已，他們每一個人的生死，對于你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個微不足道的數字而已。”
“然而，對于老夫來說，這些兒郎們，一個個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並非一個個冰冷的數字，他們每一個人的死去，都如同從老夫的身上割下一塊塊肉，痛徹心扉！”
說到最後，他那略顯渾濁的老眼中，已然泛起了點點淚光。
“大人！”
听到這話，忽魯努兒心頭猛然一震，他已然無法保持淡定，撲通一下，直接跪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那些將領們，一個個也都跪了下來。
眼前的賀魯說的沒錯，在他們這些將領的眼里，那些底層士卒，甚至低階將領，都是他們建功立業的工具而已，那些人的生死，他們根本不會在乎。
面對他們這些人的下跪，賀魯似乎沒有注意到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重地繼續說道︰“這一次，大破大唐北境五大關口，我們可謂相當順利，可是你們是否知道，我們有多少兒郎血灑那幾個關口嗎？”
忽魯努兒低下頭，不敢吭聲。
他身後的那幾位將領，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略一沉吟，賀魯自問自答道︰“總共一萬五千九百四十九人，其中最底層的兵卒一萬五千九百二十一人。”
“好了，都起來吧！”
賀魯再次長呼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老夫只是想要告訴你們一點，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將領們，為我突厥王朝開疆擴土，為自身建功立業，讓手底下的人去拼命，本身沒有問題，畢竟自古以來都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但是你們務必記住一點，不要太過無視我們突厥兒郎們的性命。”
“是，大人。”
忽魯努兒以及身後的一眾將領，已然大汗淋灕，他們恭敬地行了一禮之後，才緩緩站起身來。
忽魯努兒以及他身後的這些將領們，原本以為，他們這位葉護大人急著將他叫了過來，是因為不滿他們一直沒有攻下眼前這座天原城，沒想到，竟是因為他們過于粗暴的進攻方式，導致的損失太大了。
“不過有一點，你的考慮是對的。”
賀魯看了一眼已經站起身來的忽魯努兒，沉聲道︰“經歷了你們連續七輪的猛攻，這天原城的守軍，確實也該到了強弩之末的程度了。”
“這樣吧，回去之後，你讓手底下的那些人多休息一兩個時辰，等到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後再說。”
“到時候，老夫會親自到場，做出相應的安排部署！”
“是，大人。”
忽魯努兒深深一禮，恭敬應道。
他身後的一眾將領，也神色恭敬地朝著賀魯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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