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天剛蒙蒙亮時，李大海先醒了。窗簾沒拉嚴，一道淺金色的晨光斜斜地打在床腳，把張雅散落的發絲照得像鍍了層碎金。她還沒醒，眉頭微微蹙著，像是在做什麼不安穩的夢，一只手卻牢牢攥著他的衣角，指尖泛著點白。
李大海失笑，小心翼翼地想把衣角抽出來，指尖剛踫到她的手，張雅就猛地睜開了眼。那雙眼楮在晨光里格外清亮，帶著點剛睡醒的迷茫，看到他時，迷茫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黏糊糊的依賴——她不僅沒松手，反而得寸進尺地往他懷里縮了縮，鼻尖蹭著他的鎖骨，聲音啞得像含了沙︰“再睡會兒。”
“都亮天了。”李大海低頭看她，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皂角香，混著被窩里的暖意，“若涵說不定都起了。”
“不管她。”張雅悶聲悶氣地說，手臂突然纏上來，像條小蛇似的圈住他的腰，把臉埋得更深，“你昨天說要陪我的。”
李大海一怔，才想起昨晚情動時說的話。那時他被重逢的悸動裹著，什麼承諾都敢許，此刻被她攥著兌現，倒生出點哭笑不得的柔軟。他拍了拍她的背︰“我沒忘，可總不能賴在床上吧？”
“怎麼不能？”張雅抬起頭，眼楮亮晶晶的，像揣了兩顆星星，“反正今天你沒事，就陪我躺著。”
她很少這樣耍賴。以前總是端莊得體，連撒嬌都帶著點含蓄，像現在這樣直白地纏著他，是李大海從未見過的模樣。他心里那點想推開的念頭瞬間就散了，反而覺得癢絲絲的，像被貓爪輕輕撓了撓。
“好好好，陪你躺。”他無奈地笑，伸手把她額前的碎發捋開，指尖踫到她溫熱的皮膚時，她舒服地眯起了眼，像只被順毛的貓。
兩人就這麼躺著，誰也沒說話。晨光慢慢爬上來，從床腳移到被子上，再到張雅的側臉。她的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隨著呼吸輕輕動著。李大海看著看著，心里就軟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頭，在她眼皮上輕輕吻了一下。
張雅“唔”了一聲，沒睜眼，卻主動湊過來，唇瓣擦過他的下巴，帶著點試探的柔軟。李大海的心猛地一跳，剛要加深這個吻，院門外突然傳來李若涵清脆的聲音︰“張雅姐，李大海，醒了嗎？我煮了粥！”
兩人瞬間僵住，像被戳破的秘密，臉頰都有點發燙。張雅慌忙從他懷里鑽出來，攏了攏微亂的衣襟，眼神躲閃著不敢看他。李大海清了清嗓子，聲音還有點啞︰“醒了，這就起。”
“快點哦，粥要涼啦！”李若涵在外面喊著，腳步聲 地跑遠了。
臥室里又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張雅紅著臉掀被子下床，背對著他時，耳根紅得像要滴血。李大海看著她的背影，想起昨晚的吻和擁抱，嘴角忍不住上揚，心里像揣了塊暖烘烘的炭。
早飯時，李若涵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她今天要去鎮上買菜籽，還說西邊的花圃該搭個籬笆了。張雅低著頭喝粥，偶爾應一聲，眼角的余光卻總往李大海那邊瞟。
李大海被她看得心不在焉，好幾次差點把咸菜夾到李若涵碗里。李若涵終于察覺不對，眨著眼楮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你們倆今天怎麼怪怪的？”
張雅手一抖，筷子差點掉了。李大海趕緊打圓場︰“沒什麼，昨晚沒睡好。”
“哦？”李若涵拖長了調子，壞笑著看向張雅，“張雅姐，你昨晚做噩夢了？我好像听到你屋里有動靜。”
張雅的臉“騰”地紅了，嘴里的粥差點噴出來。李大海咳嗽兩聲，狠狠瞪了李若涵一眼︰“小孩子家別瞎打听，吃完飯趕緊寫作業去。”
李若涵吐了吐舌頭，不敢再開玩笑，卻偷偷沖張雅擠了擠眼。張雅被她看得更不自在，扒拉了兩口粥就說吃飽了，轉身想去洗碗，手腕卻被李大海輕輕抓住了。
他的指尖帶著點溫熱，觸到她微涼的皮膚時，張雅像被燙到似的縮了一下，卻沒真的掙開。李大海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听到︰“等會兒跟我出去一趟。”
張雅猛地抬頭看他，眼楮里閃過一絲驚喜，又很快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李大海松開手時，指尖不經意間蹭過她的掌心，像有電流竄過，兩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李若涵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捂著嘴偷偷笑，被李大海一個眼刀掃過來，趕緊低下頭假裝專心吃飯。
去鎮上的路
收拾完碗筷，李大海去里屋換了件干淨的褂子，出來時看到張雅正站在院子里等他，手里還拿著件疊好的薄外套。“早上涼，披上。”她說著，把外套遞過來，指尖不小心踫到他的手，又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李大海接過外套，順勢往她肩上一披，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走吧。”
兩人並肩往外走，李若涵趴在門框上沖他們揮手︰“早點回來呀！”
出了院門，清晨的風帶著點涼意，吹得路邊的樹葉沙沙響。陽光透過枝椏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張雅把外套裹得緊了些，腳步卻有意無意地往李大海那邊靠，胳膊時不時踫到一起，像有什麼看不見的引力。
“去哪兒啊？”她輕聲問，眼楮看著腳下的路，臉頰卻微微發燙。
“去李大海說，“前兩天听老王說，新開了個電影院，放老片子。”
張雅猛地抬起頭，眼楮亮得驚人︰“真的？”
“騙你干什麼？”李大海看著她驚喜的樣子，心里軟軟的，“想看嗎？”
“想！”張雅用力點頭，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兩人沒再說話，就這麼慢慢走著。路兩旁的上長滿了青草，偶爾有蝴蝶飛過去，張雅會停下腳步看一會兒，李大海就陪著她站著，等她看夠了再一起往前走。陽光漸漸暖起來，照在身上懶洋洋的，張雅的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李大海伸手替她把碎發別到耳後，指尖踫到她的耳垂時，她輕輕瑟縮了一下，卻沒躲開。
“頭發長了。”他低聲說。
“嗯，等忙完這陣去剪剪。”張雅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羞怯。
“別剪。”李大海脫口而出，看到她驚訝的眼神，又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樣挺好的。”
張雅的臉又紅了，低下頭抿著嘴笑，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
電影院就在街口，是個不大的青磚房子，門口掛著塊紅布橫幅，寫著“重溫經典，共憶舊時光”。李大海買了兩張票，是下午一點的《廬山戀》，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場。
“先去逛逛？”他問。
張雅點點頭，眼楮卻忍不住往電影院門口的海報上瞟。海報上的男女主角穿著時髦的衣服，笑得一臉甜蜜。李大海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好笑，拉著她往旁邊的雜貨鋪走︰“買點瓜子。”
兩人在慢慢逛著，李大海給她買了串糖葫蘆，紅彤彤的山楂裹著晶瑩的糖衣，張雅咬了一口，甜得眯起了眼。陽光透過街邊的梧桐葉照在她臉上，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李大海看得有些出神，覺得這樣的時光真好，安靜得像一幅畫。
快到點時，兩人走進電影院。里面人不多，大多是些年紀稍大的，也有幾對年輕情侶，偷偷摸摸地牽著手。李大海找了個靠後的位置，張雅挨著他坐下，剛坐下就有點緊張，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燈光暗下來，屏幕亮起來，熟悉的旋律響起，張雅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李大海沒怎麼看電影，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臉上。昏暗中，她的側臉輪廓柔和，睫毛很長，偶爾被屏幕的光映亮，像落了層碎鑽。
看到男女主角在廬山散步的片段，張雅輕輕嘆了口氣︰“真好看啊。”
“以後帶你去廬山。”李大海輕聲說。
張雅轉過頭看他，眼楮里閃著光︰“真的？”
“真的。”李大海看著她的眼楮，認真地點頭。
電影放到男女主角第一次接吻的片段，全場都安靜下來，連空氣都變得曖昧。張雅的臉一下子紅了，下意識地想轉頭，卻被李大海輕輕按住了肩膀。他的掌心很暖，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張雅的心跳得飛快，眼楮看著屏幕，余光卻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拂在自己耳邊。
不知過了多久，李大海的手慢慢伸過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有點涼，指尖微微顫抖著，卻沒有抽回。他的手指很長，掌心很暖，把她的手整個包裹住，慢慢摩挲著。張雅覺得手心都出汗了，卻舍不得掙開，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電影快結束時，男女主角在夕陽下擁抱，屏幕上的光暖暖的。李大海湊近她耳邊，聲音低得像耳語︰“跟我出去一下。”
張雅的心跳漏了一拍，點了點頭。兩人悄悄起身，走出放映廳，來到後面的空地上。外面的陽光有點刺眼，張雅下意識地眯了眯眼，剛站穩，就被李大海圈進了懷里。
他的懷抱很寬，帶著熟悉的煙草和陽光的味道，讓她瞬間就放松下來。張雅把臉埋進他的胸口，听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覺得無比踏實。“電影好看嗎？”他低頭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
“好看。”張雅悶悶地說，“就是……有點不好意思。”
李大海笑了，胸腔的震動透過衣服傳過來，癢癢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我們是夫妻。”
張雅的眼楮里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汽，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鼻子一酸，突然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上去。
這個吻和昨晚的不一樣，帶著點笨拙的急切，還有壓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想念。李大海愣了一下，隨即反客為主，加深了這個吻。他的吻很溫柔，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像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陽光照在兩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像要纏在一起再也分不開。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張雅的腿都有些發軟，李大海才慢慢松開她，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交纏在一起。“還想去哪兒？”他問，聲音帶著點喑啞的溫柔。
張雅搖搖頭，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不想去了，想回家。”
回去的路上，兩人沒怎麼說話，卻一直牽著手。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跳躍，像碎金一樣。張雅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腳步輕快得像踩在雲朵上。
快到楓林苑時，遠遠就看到李若涵在院門口張望，看到他們回來，立刻跑過來︰“你們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外面住呢。”
李大海沒甩開張雅的手。李若涵眼尖地看到了，沖他們擠了擠眼，轉身跑進院子︰“我去給你們倒水！”
進了院子，李若涵把水端過來，眼楮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笑得一臉促狹。張雅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抽回手去廚房忙活了。李大海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著她在廚房忙碌的背影，夕陽的光灑在她身上，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
院子里只剩下李大海和張雅，夕陽慢慢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一片溫柔的橘粉色。
張雅收拾完碗筷，坐在李大海旁邊的藤椅上，兩人像昨晚那樣沉默著，卻一點也不尷尬。晚風吹過來，帶著點花香，檐角的風鈴又開始叮咚作響，細碎的聲音像在訴說著什麼。
“今天……謝謝你。”張雅輕聲說，眼楮看著遠處的晚霞。
李大海轉過頭看她，她的側臉在暮色里顯得格外柔和。“謝我干什麼？”他說，“以後還有很多時間，我都陪你。”
張雅的眼楮亮了亮，轉過頭看他，兩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相撞，像有火花炸開。李大海伸出手，把她攬進懷里。張雅沒有掙扎，順從地靠在他的胸口，听著他有力的心跳聲，覺得無比安心。
“李大海。”她輕聲喊他的名字。
“嗯？”
“我也想你了。”
李大海的心猛地一顫，低頭吻住了她的唇。這個吻比下午在電影院里的更深，帶著點繾綣的溫柔，像要把這些天的空白都填滿。暮色漸濃，檐角的風鈴還在叮咚響，炭盆里的火又被點燃了，火苗 啪作響，映得兩人的影子在牆上緊緊依偎在一起。
李大海洗完澡出來，看到張雅正坐在床邊等他，頭發濕漉漉的，穿著件淺色的睡衣，領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一點白皙的肌膚。
他走過去，拿起毛巾替她擦頭發。她的頭發很軟，帶著洗發水的清香，擦著擦著，李大海的動作慢了下來，手指穿過她的發絲，輕輕摩挲著。張雅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卻沒有躲開。
“好了。”他低聲說，把毛巾放在一邊。
張雅轉過身，抬起頭看他，眼楮里像蒙著層水汽，帶著點羞怯，又帶著點期待。李大海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從溫柔開始，漸漸變得熾熱，帶著壓抑了太久的渴望。張雅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身體微微發抖，卻努力地回應著他。李大海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在床上，自己也跟著躺了上去。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在被子上投下一小片銀色的光。張雅的睡衣被輕輕褪去，露出白皙的肌膚，在月光下像瓷器一樣溫潤。李大海的手撫過她的背，指尖帶著點粗糙，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別怕。”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里帶著點喑啞的溫柔。
張雅搖了搖頭，主動環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李大海的吻落在她的額頭、臉頰、脖頸，像對待易碎的珍寶。身體的貼合帶來了熟悉的暖意，像找到了缺失的另一半，嚴絲合縫。
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院子里的花香飄進來，混著兩人的呼吸聲，像一首溫柔的歌。李大海感受著懷里溫熱的身體，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又酸又軟。這些天的疏離、別扭，好像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只剩下失而復得的珍惜。
張雅在他懷里輕輕顫抖著，卻把他抱得很緊，像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李大海能感覺到她的不安，動作更加溫柔，吻去她眼角的濕意，在她耳邊一遍遍說著︰“我在呢，不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累了，相擁著躺在床上，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張雅的頭枕在他的胳膊上，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像個熟睡的孩子。李大海看著她的睡顏，輕輕吻了吻她的發頂，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月光慢慢移到床尾，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彼此交纏的呼吸聲。李大海閉上眼，鼻尖縈繞著她的發香，懷里是她溫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