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海定了定神，將目光從王秋月敞開的衣襟上移開，干咳一聲道︰“秋月阿姨，先把衣服拉好，我得給你檢查腿了。”
王秋月卻眨了眨那雙水汪汪的眼楮，指尖輕輕勾著拉鏈邊緣，聲音帶著幾分嬌嗔︰“急什麼？反正待會兒還得脫褲子檢查，現在拉拉鏈不是白費功夫？”
這話讓李大海臉頰一熱，他知道王秋月說的是實話——針灸需要褪去褲管，可從她嘴里說出來，偏偏多了層說不出的曖昧。他俯身去拿床邊的銀針盒，指尖踫到冰涼的金屬盒時，才覺掌心早已沁出薄汗。
“昨天教你的復健動作練了嗎？”李大海打開針盒，取出消毒棉片擦拭銀針，刻意讓語氣听起來正經些。
“練了，”王秋月聲音低了些，帶著點委屈，“可是沒人幫我搬腿，好多動作做不全。”她說著掀開薄被，露出裹著寬松睡褲的雙腿，右腿依然有些僵硬，腳踝處還纏著李大海上次開的草藥紗布。
李大海蹲下身，指尖剛觸踫到她的膝蓋，就感覺到王秋月渾身輕輕一顫。他抬頭時，正撞見她咬著唇看自己，睫毛像受驚的蝶翼般扇了扇。“放松點，”他放緩了動作，掌心貼著她的小腿慢慢摩挲，“我先給你按按穴位，等會兒扎針就不那麼疼了。”
他的指腹帶著常年練氣功的溫熱，隔著棉質睡褲，依然能感受到肌膚下肌肉的緊繃。王秋月微微仰頭靠在床頭，呼吸漸漸變得有些急促，目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他蹙眉時眉心有道淺淺的紋路，鼻梁挺直，下頜線繃得很緊，明明是治病的嚴肅模樣，看在她眼里卻格外有魅力。
“這里酸嗎？”李大海按在她足三里的位置稍一用力，王秋月悶哼了一聲，不是疼，倒像是電流竄過般的酥麻。她沒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長。
李大海手上的力道恰到好處，既能刺激穴位，又不至于讓她難受。他一邊按摩一邊講解︰“你這腿是經絡淤堵太久，氣血跟不上，得慢慢疏通。等會兒扎針時可能會有點酸脹，忍一忍就好。”
“嗯，我信你。”王秋月的聲音柔得像水，“你比那些大醫院的醫生厲害多了，他們都說我這輩子站不起來了呢。”
李大海心里一動，抬眼時正好對上她含情的目光，那雙眼楮里映著自己的影子，看得他心頭一跳，手上的動作慢了半拍。“別听他們的，”他移開視線，拿起一根銀針，“我保證讓你重新站起來。”
銀針消毒後泛著冷光，李大海捏著針尾，手腕輕轉，針尖精準地落在環跳穴上。王秋月下意識地繃緊了腿，李大海察覺到了，輕聲道︰“放松，越緊張越疼。”他另一只手輕輕覆在她的膝蓋上，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過去，像是在給她無聲的安慰。
針尖刺入的瞬間，王秋月還是瑟縮了一下，隨即感覺到一股暖流順著大腿蔓延開，酸脹中帶著說不出的舒服。她看著李大海專注下針的樣子，他離得很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味，混合著陽光曬過的皂角香，讓她莫名覺得安心。
“有感覺嗎？”李大海又扎了幾針，分別落在風市、陽陵泉等穴位，銀針在他指間轉動，手法嫻熟得不像話。
“有……好像腿里有小蟲子在爬。”王秋月說著，忽然笑了出來，“癢癢的，還挺舒服。”
李大海也笑了，眉眼舒展了些︰“這是氣血在動，是好現象。”他起身去拿旁邊的艾灸盒，“我再給你灸會兒，驅驅寒氣。”
艾灸條點燃後冒出裊裊青煙，帶著淡淡的藥香。李大海將艾灸盒放在她膝蓋上方，調整好高度︰“別踫，燙。”他的手不經意間踫到她的手背，兩人都頓了一下，像觸電似的縮回手，卻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眼神撞在一起，又慌忙移開。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艾灸條燃燒的 啪聲，還有兩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李大海的肩頭投下斑駁的光影，王秋月看著他的側影，忽然輕聲說︰“大海，謝謝你。”
“謝我干什麼？”李大海低頭整理著銀針，“治病救人是應該的。”
“不光是治病，”王秋月的聲音很輕，“是你讓我覺得，我還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她癱瘓這幾年，活得像個累贅，家里人雖然照顧周到，可她自己知道，他們眼里的同情和惋惜藏不住。只有李大海，看她的眼神里沒有同情，只有認真和篤定，仿佛她站起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李大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能理解一個年輕女人被困在輪椅上的絕望。他抬眼看向她，正好看到她眼里閃爍的淚光，心里一軟，脫口道︰“會好的，用不了多久，我就帶你出去走走。”
這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王秋月的臉瞬間紅了，她別過臉看向窗外，聲音細若蚊蚋︰“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李大海定了定神，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點逾矩，趕緊補充道，“等你能走路了，讓王大哥陪你去鎮上逛逛，買點新衣服。”
王秋月卻沒接話，只是肩膀微微聳動著，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回頭，眼楮紅紅的，卻帶著笑意︰“那我可等著了。”
艾灸的時間差不多了，李大海取下艾灸盒，又小心地起了針。他收拾銀針的時候，王秋月忽然說︰“我有點渴。”
“我給你倒杯水。”李大海起身去桌邊倒水，剛拿起水杯，就听到身後傳來輕微的響動，回頭一看，王秋月正掙扎著想起身，大概是想自己拿水杯，結果差點從床上滑下來。
“別動！”李大海趕緊放下水杯沖過去，一把扶住她的腰。她的腰很細，隔著睡衣也能感受到肌膚的細膩，李大海的手像被燙到似的，卻又不敢松開，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她扶穩。
“你慢點，”他的聲音有些發緊，“要什麼告訴我就行，別自己動。”
王秋月靠在他懷里，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聲。她忽然覺得有些委屈，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不想總這麼麻煩人……”
李大海僵在原地，懷里的人軟軟的，帶著淡淡的馨香，讓他心猿意馬。可看到她掉眼淚，所有的綺念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心疼。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不麻煩，我樂意照顧你。”
這話直白又坦誠，王秋月哭得更凶了，卻不是傷心，而是積壓了太久的情緒終于找到了出口。她就那麼靠在他懷里哭了一會兒，直到情緒平復了些，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他，擦了擦眼淚︰“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沒事。”李大海遞給她一張紙巾，自己卻覺得臉頰發燙，剛才扶著她腰的手心還殘留著柔軟的觸感，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王秋月接過水杯喝了兩口，眼神里帶著歉意︰“耽誤你時間了吧？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要忙？”
“不急，”李大海看了看她的腿，“再給你按按腳，促進血液循環。”他蹲下身，握住她的腳踝。她的腳很小，因為常年不怎麼活動，有些冰涼，腳趾微微蜷縮著。
李大海的掌心溫熱，包裹著她的腳輕輕揉搓，從腳踝到腳趾，每一個動作都很輕柔。王秋月看著他低著頭，認真地給自己按摩的樣子，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她忽然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
李大海的身體瞬間僵住，頭頂傳來她指尖的微涼觸感，帶著一絲顫抖。他沒抬頭，也沒說話，只是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王秋月的指尖穿過他的發間，能感受到發絲的柔軟。她輕聲說︰“大海，你真好。”
李大海的喉結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嗓子有些發緊。他抬起頭，兩人的目光再次相遇，這一次，誰都沒有移開。王秋月的眼楮里像蒙著一層水霧，朦朧又動人，李大海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唇，那唇瓣因為剛才的哭泣微微泛紅，讓人有些心猿意馬。
空氣仿佛凝固了，陽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帶著曖昧的溫度。李大海的心跳得飛快，他看到王秋月慢慢閉上了眼楮，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像是在無聲地邀請。
他的呼吸漸漸急促，慢慢湊近，鼻尖幾乎要踫到她的額頭。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伴隨著王大哥的聲音︰“大海，在家嗎？我買了點排骨，中午留這兒吃飯啊！”
兩人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猛地分開，李大海慌忙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桌上的銀針，臉頰燙得能煎雞蛋。王秋月也趕緊拉了拉衣襟，低下頭，耳根紅得厲害。
門被推開，王大哥拎著菜籃子走進來，看到屋里的情景，愣了一下︰“怎麼了這是？臉都這麼紅？”
“沒、沒事，”李大海干咳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剛給秋月阿姨做完治療，有點熱。”
王秋月也跟著點頭，不敢看王大哥的眼楮。王大哥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笑著說︰“那正好，我買了排骨，中午炖排骨湯給秋月補補，大海你也一起喝點。”
“好、好。”李大海應著，心里卻還在砰砰直跳，剛才那差點吻下去的瞬間，像烙印似的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偷偷看了王秋月一眼，發現她也在偷偷看自己，四目相對，又慌忙移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尷尬，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甜。
李大海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心里卻清楚，他和王秋月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悄悄變了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