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感覺心髒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像是百人執筆的沙沙聲，千人低語的嗡鳴聲，萬民同書的浩瀚聲浪，一股腦地灌進他的耳朵里。
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不再只是個謄錄官，他娘的，他簡直就是這“文火”的守護者，是民意的傳遞者！
這感覺，怎麼說呢，有點上頭！
與此同時，文華殿內，沈硯之正對著那補全的“人”字發呆——那是林清梧未完成的最後一筆，如今由他續上。
紙背的血痕緩緩流動，像一條細小的火龍，蜿蜒曲折地向筆尖匯聚。
像火，又像種，更像一聲未曾落地的呼喚“林清梧，你寫的字，正在回家……”他鬼使神差地低聲呢喃了一句“清梧……”
突然，殿外傳來一陣喧嘩，有人扯著嗓子喊“流星！流星墜地了！”
這流星來得蹊蹺，偏偏落在城南荒丘，還被人挖出一塊石碑，上面刻著“火離玉階，星將墜”七個字，字體古拙，像是老天爺親手刻上去的。
舊派那些老頑固一看，機會來了啊！
立刻奔走相告“天怒人僭火！天要懲罰你們這些泥腿子！”這下好了，講堂的火苗又開始忽閃忽閃的，有些膽小的鄉民居然開始自發掘土，把那些“歪字課本”又埋了回去。
沈硯之是什麼人？
那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
他不但沒有闢謠，反倒在丘頂設了個“觀星台”，還傳令百城“執言帖”的持有者輪值守夜“要真有天罰，就讓大伙兒親眼瞧瞧！”他甚至親筆寫了張榜文，貼在觀星台上，上面就倆句話“天要說話，我們听著；要是只放石頭，那就是人寫的。”
謝昭容那邊也沒閑著。
她把碑文拓下來，浸在“回音露”里，露珠凝結成星軌圖，竟然和三日前欽天監私錄的星象完全吻合！
只是，這圖上多了一條“墜星”的軌跡。
謝昭容冷笑一聲，調出欽天監流放匠人的供詞，這才知道，原來是有舊屬被脅迫，用“火鍛石法”偽造了這塊天碑。
謝昭容取來“正典墨”，滴在碑縫里。
墨跡一滲進去，立刻顯現出匠人的血指印，還有他刻字時低聲念叨的話“他們說，天不寫字，我們就替天寫。”
謝昭容命特使將血印拓下，懸于觀星台側，旁邊就倆字“你說是天意，可天不流血。”
陳九晚上巡視觀星台，發現一個盲童每晚都仰著臉，一動不動，像是在“看”天。
陳九心里一動，割破手掌，讓血滴到地上，引動“心紙殘脈”。
突然，地面浮起百片燒焦的紙片，拼湊出一句殘缺的話“星不說話，因你們忘了抬頭。”
陳九猛地想起林清梧說過的話“字可通天，不在高台，在人心抬頭那一刻。”他醍醐灌頂，立刻傳令“所有守台的人，都用炭筆在布帛上畫下你們看到的星空——不必畫得像，只要畫得真！”
第七夜，觀星台上展出了百幅“民天圖”。
有人畫流星像眼淚，有人畫星河像文字，還有個小孩兒涂鴉了一幅畫，上面寫著“星星在眨眼楮，像在寫字。”
沈硯之當眾把這些布帛投入火饑碑的火堆里。
火光沖天，竟然映照出夜空真實的星軌，和那塊“天碑”上說的完全不一樣！
這時，一個牧童突然大喊“那晚的流星，是官府放的孔明燈！我看見它掉下來了！”
全場嘩然。
沈硯之朗聲道“天沒寫字，但我們寫了——這一百幅天，比一塊石頭更真！”
人群中，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快步走向一處僻靜的院落，推門而入，低聲道“成了……”當夜，謝昭容焚燒“血印拓片”，火舌舔舐著紙張，灰燼中浮現出血紅的字跡“姐，他們開始畫天了。”她心頭一顫，將林清梧最後一片手稿貼于心口，感受著那薄薄的紙張上傳來的微顫，仿佛有星光在指尖游走，癢癢的，麻麻的，卻又帶著一絲莫名的力量。
與此同時，陳九立于觀星台，任憑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衫。
一張心紙飄飄忽忽地貼上一幅布帛，字跡逐漸顯現“九哥，天也是紙。”他閉上眼楮，仿佛听見地下傳來極輕的回響，像百人仰首，千人執筆，萬民同繪，匯成一股巨大的能量，在他體內奔騰。
這感覺，真特麼的玄妙！
遠處文華殿，沈硯之展開補全的“人”字，紙背的血痕蜿蜒流動，像一條甦醒的火龍，最終連成一句清晰可見的話“你抬頭寫的字，就是天書。”他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望向夜空，喃喃自語“清梧，你看到了嗎？我們的字，上天了……”
突然，一個侍衛匆匆來報“殿下，三州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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