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文察院書坊夜讀角。
小內侍高燒不退,面色潮紅,嘴里不停地嘟囔著“……別燒書……燈要滅了……” 額頭滾燙,像是要燒穿天靈蓋。
林清梧一襲素衣,緩步走入書坊。
她今天的打扮,那叫一個素雅,簡直就是行走的白月光,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越是這樣,越是風暴將至。
她眼波流轉,掃過那盞搖曳的油燈,燈光昏黃,映照在孩童蒼白的小臉上,更顯脆弱。
這小家伙,也算是個可憐人。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和汗臭味,燻得人直皺眉頭。
她親自走到床邊,俯身探視,動作輕柔地為他掖好被角,眼中似有憐憫之色閃過。
當然,這憐憫里有多少真情,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這位權傾朝野的女文相。
現在的林清梧,那可是比皇帝老兒還管用的人物,誰敢得罪?
“取《蒙學正字篇》來。”她輕聲吩咐,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這聲音,就像是冬日里的一道寒風,吹得人心里直發毛。
很快,一本嶄新的《蒙學正字篇》被送了上來。
書頁還帶著淡淡的墨香,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
林清梧翻開書頁,指著一個“正”字,柔聲道“來,跟著我寫,一筆一劃,要堂堂正正。”
孩童昏昏沉沉,卻仿佛听懂了她的話,掙扎著拿起筆,依言在紙上摹寫。
他現在腦子都燒糊涂了,估計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吧。
筆尖顫抖,墨汁滴落,暈染開一朵黑色的花。
這花,開得妖異,開得不詳。
就在筆落剎那,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那張看似普通的“柔心紙”上,一道肉眼難辨的陣法悄然啟動。
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下,暗流涌動。
遠在南宮地庫,那只冰冷鐵匣內,《先帝遺訓》抄本夾層中的“回音絲線”,竟如同活物般微微震顫,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文相府密室中,沈硯之緊盯著觀影壁,目睹了這一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他們……他們真的建立了血肉相連的‘活文心’!這簡直是……” 他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這皇帝老兒,真是瘋了!
簡直是拿整個天下的氣運在賭博!
林清梧望著昏睡的孩童,眼神深邃,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決絕“那就讓這盞燈,照出最後一道影。”
——而南宮地庫深處,鐵匣微啟,一只枯瘦如柴的手伸了出來,顫巍巍地拿起筆,在那份“影蛇”名錄上,將“林清梧”三個字,緩緩劃入了“可殺”的名單……
林清梧做事,向來是環環相扣,不給對方留任何喘息的機會。
她命謝昭容在《蒙學正字篇》新版中,悄悄替換一頁——將“忠”字例句由“忠君愛國”改為“忠于天下蒼生”。
這一手釜底抽薪,簡直是絕了!
直接動搖了皇權的根基。
此書照例送入南宮供小內侍臨摹。
三日後,“柔心紙”錄得孩童書寫時指力劇震,夜半夢囈“父說……忠字不能改……你要劃掉……”
林清梧覽報冷笑“他教孩子毀字,便是親手否定了‘正氣’的根本。” 嘖嘖嘖,這帽子扣得,真是又穩又準。
當即命“回音石硯”傳訊系統全開,確保地庫鐵匣能完整接收每一次書寫波動。
她要讓皇帝老兒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沈硯之調閱近十日“活文心”傳訊記錄,發現皇帝對“忠”字改動反應劇烈,連續三夜以血重寫原句,且情緒波動已達“心脈危兆”級別。
這老家伙,真是魔怔了!
太醫密報帝咳血加劇,已難下床。
沈硯之入府諫言“他若死于執念,民間恐生悲情。”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當今的皇帝,要是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難免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林清梧搖頭“他不能死于病,要死于‘道崩’。” 她要讓皇帝老兒,在精神上徹底崩潰,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她命書坊監工“無意”透露“文相欲將《蒙學正字篇》定為科舉啟蒙唯一官本。”
這一招,簡直是殺人誅心!
消息傳入南宮當夜,鐵匣內“回音絲線”劇烈震顫。
那震動,簡直就像是地震一樣,讓人心驚膽戰。
次日,雪蠶衛自地庫密道取出《遺訓》查驗,發現“林清梧”三字旁,赫然多出一個朱砂圈,下注“癸未終局,以此人血祭燈”。
林清梧覽物不語,只命人將此頁以“心紙”拓印,再原樣放回。
她低語“當他想用血洗字時,他就不再是‘正氣’的守護者,而是恐懼的囚徒。”
當一個人被恐懼所支配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
沈硯之持“可殺名錄”面見六部重臣,直言“今有帝王,不思修身,反欲以童子之手行刺文相,此非失德,乃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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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公布“柔心紙”所錄孩童囈語與書寫波動圖譜,百官震怖。
這下,朝堂上可就炸開了鍋!
禮部新任尚書當即奏請“宮中蒙學,豈容邪念浸染?請設‘文諭教諭’,專掌皇嗣啟蒙。”
林清梧準奏,詔令即日頒行凡宮中六歲以下幼童,皆由文相府指派文諭官教導,禁習非官本典籍。
這一道詔令,徹底宣告了文權對皇權的勝利!
林清梧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起風了……”收到!這就開始盤它,爭取一波爽到底!
三日後,小內侍燒退了,小臉也紅潤了不少,看來是閻王爺嫌他太小,又給扔回來了。
歸家路上,他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忽地,一個老宮人顫巍巍地挪到他跟前,遞來半塊焦餅,那聲音壓得極低,像是生怕被誰听見似的“陛下說,燈滅了,你也該忘了。”
孩童懵懵懂懂地接過那半塊黑乎乎的焦餅,入手粗糙,還帶著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心想這玩意兒能吃嗎?
但他還是乖巧地把餅揣進了懷里,一溜煙跑回了坊里,隨手塞進了抽屜。
當晚,林清梧便命人取出那半塊焦餅。
借著燈光,能看到餅上有一些不太明顯的黑色痕跡。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輕聲道“好戲,開場了。”
只見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幾滴透明的液體,滴在焦餅上。
那液體一接觸焦餅,立刻發出“嗤嗤”的聲響,一股淡淡的磷光開始浮現。
隨著磷光的逐漸增強,焦餅上的黑色痕跡也越來越清晰,最終,一行極細的字跡顯現出來“毀字者死,續燈者生。”
林清梧眼中寒光一閃,這老皇帝,還真是死性不改!
她小心地將那半塊焦餅封入一個晶瑩剔透的玉匣之中,蓋上蓋子,仿佛封存了一段歷史。
“送至南宮,”她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回贈陛下——您教孩子的最後一課。”
當夜,南宮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一聲接著一聲,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
那聲音嘶啞而痛苦,听得人心驚膽戰。
隨後,一切歸于萬籟俱寂,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文相府高閣之上,林清梧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無垠的夜空。
她伸出手,將手中一疊厚厚的紙張扔進火盆。
那是所有關于“活文心”的記錄,隨著火焰的升騰,一切都化為了灰燼。
她看著那跳躍的火苗,輕聲低語“燈已收盡,從此天下,只有一種字。”
沈硯之站在她身後,看著那在火光中明明滅滅的側臉,輕聲問道“你覺得,他會怎麼選?”
林清梧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望著遠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他已經沒得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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