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綏二次分化的醫院就在軍部附近。
德拉諾按照程言綏昏迷前的要求,將他的所有信息都隱藏了起來,做了隱私防護。倒不是為了享受什麼豪華病房,主要是為了防澤西和齊里莫安。
澤西倘若知道程言綏現在的情況,難保不會暗戳戳地向他下手。
程言綏深知這兩蟲的險惡用心,提前給自己做好了防護。
二次分化的時間會持續整整一周。程言綏從昏迷到現在不過才五天的時間,尚且沒有完成分化的所有過程。
瑟蘭提斯到達醫院時,程言綏的病房外早已被設置了禁入標志。蟲帝將這只珍貴的雄蟲再度保護了起來,不允許除醫生以外的所有蟲族進入。
澤西上一次的意外就是個教訓,蟲帝要保證程言綏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瑟蘭提斯見狀只能去了另一個區域,關于程言綏的精神力檢測是在a區的防輻射室。
那里也有病房內相關的監控錄像。
“瞧瞧,現在數值已經到了一萬八點,s級的頂峰是一萬,他馬上就要翻倍了……”
德拉諾進去後還在向蟲帝訴說相關的數值,瑟蘭提斯站在拐角,將目光隱晦地投遞到了病房內的監控錄像上。
視頻內的那只雄蟲容貌有些不清晰,瑟蘭提斯湊近了一些,也只粗略地見到了病床上的身影。
程言綏正闔眸躺著,那些黑發在短短的幾天時間內就已經到了雄蟲的腰身,有些潦草。
瑟蘭提斯靜默著看向他,見他身形瘦削,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瓷白,瞧著有些羸弱,也有些無力。
似乎只是睡著了。
“客人……”
“客人……”
“您需要什麼幫助嗎?客人?”
醫院儀器內的嘀嘀聲尚且殘留在程言綏耳中,他呼吸著,嗅聞到了房間內充斥著的,那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
“客人?”
誰……
“客人?”
誰在喊他?
“客人——”
那一聲聲的叫喊由遠及近,很快就落在了他耳邊。程言綏感覺胸腔膨脹,里面油水煎熬,他下意識想要嘔吐,驟然睜開了眼楮。
無數個端著盤子的小孩正在仰頭看著他。
“客人,請問您今天想吃什麼?”他們一起問他。
那些餐盤上都蓋著黃金做的罩子,程言綏怔愣地看著面前的景象,下意識張口道︰“不……”
為首的小孩像是不解,揭開了黃金罩。
那里放著一只人耳。
它無疑被處理的很好,沒有流出一滴不干淨的鮮血。
“客人,這是您的午餐。”
程言綏在那些小孩走近時立刻後退了一步,他環顧四周,見四面都是鐵牆,只有他背後還留著一扇門。
不……
不……
程言綏一把打翻那盤中之食,推開身後的鐵門就跑了出去。
不是這里……不是這里……
在哪里?
他該在哪里?!
程言綏在這條灰暗的長廊里狂奔,不知過了多久,這條陰暗的隧道才終于露出了一點縫隙,他看見了光亮。
他一把按住這最後的一扇門,將它整個推開。
光亮侵泄而入時,程言綏整個僵住。
那穿著連衣裙的小孩正在等他。紅色的高跟小皮鞋 亮,他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妝容精致,雙目有神。
“你是誰?”他問。
程言綏瞳仁僵住,他視線在那小孩身上停了停,轉向上方。
這個房間何其寬敞明亮,無數木偶娃娃堆在房間里面,四處都是粉色的窗簾與壁紙。
順著牆壁往上,尚且能看到雕鏤成鳳凰的五彩吊燈。再往旁邊看……便見到了兩個被吊死的尸體。
他們正對著程言綏,像是一對夫妻。程言綏僵硬地看著他們,見他們慘白的臉上滿是扭曲痛苦之色,一雙眼楮直勾勾地盯著程言綏看。
耳朵……
他們沒有耳朵。
程言綏胃里一陣翻涌,感到陣陣惡心。
“親愛的,我可愛的小女兒,你今天過的好嗎?媽媽可想你了!”
驀地,一陣親切嗓音傳來。
程言綏轉眸,見一濃妝艷抹的女人走了進來。濃重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她徑直路過程言綏的身旁,抱住了那坐在椅子上的小孩。
“莉莉爾,你想媽媽嗎?”
小孩笑︰“想。”
“你今天有沒有乖乖吃藥?你有心髒病的,快,快把藥吃了……”
“你的衣服又亂了……你怎麼總是不好好穿衣服?”
“親愛的,你太讓我焦心了。媽媽很舍不得你,你是知道的,總有些討厭的人販子,他們想把你拐走……你是媽媽的女兒……”
“莉莉爾!”
驀地,那女人聲音突然尖銳。
程言綏听到了熟悉的掌風,沉重的一聲後,那小孩被打的側過臉龐。
“……我女兒不會像你這樣笑。你今天學習了嗎?你對著視頻學習了嗎?你看了沒有?看了沒有!”
那虛假的純金色卷發從小孩頭頂滑下,他臉上的粉底慘白裂開,紅唇滲血。
驀地,他轉過臉龐,竟然朝著程言綏露出微笑。
“嗯……我要起來練習了。”
“你練習了嗎?”
程言綏一僵,他快速轉身將這扇門也關上,想要再換一條通道。然而他身後的道路已然消失,程言綏在關門的那一剎身體失重,從高處墜落了下去。
“莉莉爾……”
“你練習了嗎?”
“你怎麼敢睡覺……你練習了嗎?你練習了嗎!”
程言綏只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咽喉,他掙扎不止,在努力喘息中拽住了旁邊的欄桿。
不——
不是這里——
……他不是要在這里!
“嘀——”
“閣下醒了!喬克奈閣下醒了!快去通知陛下,喬克奈閣下甦醒了!”
程言綏疲憊地睜開眼眸,病房內純白的牆壁晃得他頭暈,他听著周圍的嘈雜聲,有片刻的恍惚。
喬克奈……
喬克奈。
病房的門被打開,有蟲走進來的聲響。
程言綏扶著額頭從病床上坐起,將視線轉移了過去。
那些站在門口的蟲族見到他皆瞪大了眼楮,他們神色驚疑不定,互相使了個眼色,仿佛是見到了什麼百年一遇的怪胎。
程言綏尚未發覺他們看自己的詭異眼神,他只是眯起眼眸,看向了站在角落里的瑟蘭提斯。
這只雌蟲看起來心情不佳,他臉龐緊繃著,瞳仁也略顯怪異地往他身上瞧。
……瞧什麼?
程言綏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沒管這些,只覺得自己頭腦仍舊疼痛,有些未散的難受。
幾秒後,程言綏掀開被褥,徑直走向了瑟蘭提斯。
瑟蘭提斯見他走過來,手指忍不住蜷縮了起來。
程言綏在這片刻間似乎忘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在眾蟲的目光下徑直走向瑟蘭提斯,將臉龐貼在了他脖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