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涼。
沈初音剛入水的時候，那沁骨的涼意就鑽進了骨髓。
好冷。
這回真要死了。
她會點點游泳。
可這海無邊天無涯的，她哪里游得過。
知道沒有人來救，頓時心如死灰，也不想掙扎了，她想都是命。
上輩子肯定欠霍霆坤的，這輩子渡劫來了。
口鼻沁入越來越多的海水。
她拼盡力氣，伸頭出來看了眼海面。
四周皆黑，像是怪獸的嘴巴，她在被無情吞噬，唯有那艘船，是亮的，也不知道司野有沒有去救紅豆。
噢。
他那麼喜歡紅豆，應該會像北冥救霍念夏一樣沖過去吧。
所以，可能死的就她一個。
好可憐。
好冷啊。
身體漸漸沒有知覺。
她看一眼天上那輪月亮，心想，下輩子別再遇到霍霆坤了。
意識漸漸模糊。
霍霆坤跳下海里就開始著急。
海水那麼冷，沈初音是個女孩子，她怎麼受得了的。
他受過專業的訓練。
再加上是在沈初音跳海的位置跟著跳下來的，只前後幾十秒的間隔。
沈初音不怎麼掙扎，也得虧她拼盡全力把頭伸出海面那一下，讓霍霆坤看到了她，然後鎖定了她的位置。
那一刻，他忘記身上的痛，無視海水的涼，瘋一樣的朝她游過去。
他怕她听不見，聲嘶力竭喊了聲，“沈初音。”
沈初音那會只是在強撐，她意識模糊。
只隱約听到有人喊她。
卻以為是錯覺。
她沒有力氣回頭。
她甚至不能維持這個頭伸在海面的動作，好像有東西在把她往下拽。
她一沉再沉。
連呼吸都在被剝奪。
徹底沉入海面時，她被霍霆坤攔腰撈了過去。
南泰的搜救艇出現得很及時，霍霆坤將她抱到艇上。
她已經完全沒了意識。
霍霆坤放下她，立馬給她按壓胸口、各種急救。
她臉色很白。
身上很冷。
沒有一點生氣。
霍霆坤慌得很。
他的頭發濕著，凌亂，眼底猩紅更甚，他喊，“沈初音，不準死！”
沒有人應他。
按壓著，沈初音倒是吐出了很多水，可就是不醒。
霍霆坤面色陰鷙得可怕。
那張平日里骨相優越臉，此刻全是駭人的陰霾，南泰和周淮站在一旁看著他們這個一向運籌帷幄，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大，漸漸失控瘋魔、歇斯底里。
海水沁濕他整個身子，他一身的黑，和暗夜連為一體，腹部中刀，海水和血水混著，他渾然不顧。
海水的涼沁在他臉上， 如寒霜。
海水沿著他輪廓分明的下巴滴落，一滴又一滴。
他長睫低垂，保持跪坐姿勢，昭示團圓的圓月就懸在頭頂。
月色更襯得他孤寂如被遺棄。
他整個人看上去要碎了。
南泰看他身上不斷沁出的血色，怕他出事，提醒 “老大，你先處理下你的傷口。”
霍霆坤不听，“讓醫療團隊在岸上準備營救，不準讓沈初音死。”
無論他怎麼喊她，她都沒有反應。
眼楮也睜不開。
他顫抖著手去探她鼻尖。
害怕她忽然沒有呼吸。
她鼻尖還有淡淡的呼吸，他提著的心稍稍放松。
南泰回答，“醫療團隊就在岸上等著。”
搜救艇靠岸。
陸進帶著人守在岸邊。
他們都以為是霍廷坤受傷，他們是為救霍霆坤。
可上了岸，看到霍霆坤一身濕的抱著沈初音，渾身戾氣，異常著急，“救她，用盡一切手段，不準她死。”
陸進看一眼他懷里人。
見是沈初音，他說，“又是這姑娘。”
霍霆坤來不及跟他說什麼 ，抱著人上了車，吩咐周淮，“拿一套干淨的女裝來，再拿一床厚毯子。”
周淮辦事向來妥帖，知道沈初音跳海，立馬喊人準備了干的衣服。
這會趕緊遞上去。
車後座擋板升起來。
霍霆坤給沈初音換干淨衣服順便檢查她身上是否有刀傷。
還好沒有。
只有幾處磕踫著的青紫。
應該是逃跑時踫到桌子。
她身上很冷。
平日里如玉潔白的肌膚可能被冷水沁得久了，此刻全身透著淡淡的紫色。
霍霆坤快速給她換好干衣服放在後座，蓋好毯子，然後自己也把濕衣服換好，才將人抱著。
他打開車門喊陸進，“進來。”
陸進看了眼他。
這個男人第一次如此的慌亂，唇色也白。
陸進上車。
霍霆坤喊他，“你看她有沒有事？水我已經壓出來了，她就是不醒。”
陸進說，“你受了刀傷吧，流了很多血，得馬上止血，你唇色都白了。”
“我不要緊，先看她。”
種。
陸進給沈初音把脈。
然後撥開她眼楮和口鼻看了看。
又拿儀器給她听了下心髒。
霍霆坤緊張的看著。
陸進說，“她得到醫院做全面的檢查，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來，吸入過多的海水，窒息那麼久，很可能造成腦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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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損傷？”
“嗯。”
“腦損傷會怎麼樣？”
“可能會失憶，也可能會行為失常，也有可能肺部感染了救不回來。”
霍霆坤忽然就撩起眼皮看他，“她不準死，你得救她。”
陸進………
“這個得看她自己，如果求生意識強的話或許還有一絲生機，她沁在海里太久了，她本就體寒，上次生產還留有後遺癥，身體很弱，最忌諱泡涼水。”
陸進補充，“何況還是這種涼沁沁的海水，還是晚上的海水，現在又是秋天，那麼涼。”
霍霆坤抱著她的手都跟著緊了緊，“她不能死，也不準死，你得救活她。”
陸進………
“我盡力。”
“不要你盡力，你要說一定。她還那麼年輕。”
陸進不理解，“她為什麼要跳海？那麼多人，只有她一個跳了，你那麼厲害，無論什麼意外情況，都不需要她跳海。”
霍霆坤怎麼知道她為什麼跳。
他明明就追在她身後要救她。
可她就是不肯抬頭看他一眼。
不想落入那些人手里，她倒是決絕，說跳就跳。
不要他，也不要他們的女兒。
站在欄桿上面那一刻，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只需要等他幾十秒，他就能救下她的。
霍霆坤陷在要失去她的惶恐里，命令周淮，“車子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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