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們家愛月也要喝水啊!行,姥姥給你拿。”
羅友諒又把水杯遞給宋小草,羅愛月喝得快,差點嗆水。
“妹子,我听你們這口音,是京城來的?”
女人一臉謹慎的看著胡好月。
“我愛人是京城的。”
胡好月看著窗外飛過的樹,不知在想什麼。
坐了七天的火車,幾人馬上幾經波折才回到了四合院。
宋小草打開箱子,看著自己在香江買的一些特產,心里有些感慨。
“這些東西,也只有香江有了。”
“可不是嘛!這一路來,可危險了,怪不得那些精貴物價格高,這要是命不大都送不了供銷社來。”
胡安全也感同身受。
“娘,今天不做飯了,我們出去吃,叫上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他們。”
胡好月站在院子里對著二人說道。
“行,今天我也躲躲懶,不做飯了。”
宋小草指尖劃過箱子里那包用油皮紙裹著的老婆餅,酥皮的碎屑透過紙縫沾在指腹上,帶著股甜絲絲的麥香。
她抬頭看向院牆上爬滿的絲瓜藤,葉片上還掛著傍晚的露水,映著胡同里昏黃的路燈,倒比香江碼頭那晃眼的霓虹更讓人踏實。
“這杏仁酥得給隔壁三大爺家的小石頭留兩塊,那小子特淘氣,人也機靈,以後跟愛月做個伴也好。”
她拿起個印著紫荊花的鐵盒,盒蓋沒扣緊,露出里面琥珀色的糖塊,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去,像把碎金子撒在蜜里。
胡安全蹲在門檻上擦汗,挎包帶被磨得發亮。
“前兒過海關時,我瞅著那緝私隊的槍都上了膛,嚇得我把藏在內褲里的港幣都攥出了汗。”
他撓撓頭笑了,眼角的皺紋里還嵌著些一路風塵,“還是小草你機靈,把那瓶香水塞在愛月的褲衩子里,那幫人哪會翻娃娃的東西。”
羅愛月正趴在八仙桌上扒拉算盤,小手指頭在算珠上亂戳,嘴里還嘟囔著在香江學的粵語。
羅友諒坐在一旁給他削隻果,果皮連成條垂下來,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細的影子。
胡好月踩著院里的石板路往外走,高跟鞋敲在地上嗒嗒響,驚飛了牆頭上幾只麻雀。
她旗袍開叉處露出的小腿還帶著點旅途的疲憊,卻在路過院門口那棵老槐樹時,伸手摘了片葉子別在耳後。
“剛才我跟有諒去敲大哥家的門,听見大嫂正跟大哥念叨咱們呢,說再不回來,醬菜壇子都要見底了。”
她回頭時,鬢角的碎發被風掀起,露出耳垂上那顆珍珠耳釘。
那是在香江碼頭買的,當時海水正漫過腳背,賣貨的阿婆說這珠子浸過月光,養身體。
宋小草把最後一罐魚罐頭塞進櫃子,鐵皮罐踫撞的脆響驚得灶台上的野貓到處跑。
她從箱底翻出塊花布,上面印著香江的維多利亞港,“給志杰的,做一套衣服。”
胡安全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往廂房跑。
“差點忘了那瓶洋酒!”
他抱著個棕色瓶子出來,瓶身上的英文標簽被蹭得模糊,“在船上一個男人換的,說是比二鍋頭烈十倍,今晚讓大家嘗嘗。”
羅友諒正幫守月系鞋帶,小姑娘突然指著門的胡同口嚷嚷︰“姥姥!糖葫蘆!”
宋小草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夕陽把賣糖葫蘆的老漢影子拉得老長,紅果串在余暉里閃著光。
“走,吃館子去!”
胡好月挽住宋小草的胳膊,旗袍的開叉掃過石階上的青苔。
胡同里的風帶著飯菜香飄過來,混著遠處傳來的自行車鈴聲,宋小草低頭看了看箱子里剩下的半袋奶糖,突然覺得這一路的顛簸,都值了。
飯莊子的伙計正站在門口吆喝,紅漆大門上的銅環被摸得 亮。
胡好國一家在里頭等著了,胡好家跟金星秀似乎還沒來。
“娘你們可算回來了!”
關妙妙拉著宋小草的手不放,指腹在她手背上的繭子上摩挲,“路上安全不,我這心天天懸著,昨晚還夢見你們坐的船翻了呢。”
“快別說這不吉利的!”
胡好國一臉嚴肅。
“是,瞧我說的。”
關妙妙有些自責。
“行了,好國,你弟呢?”
宋小草看著桌上漸漸擺滿的菜,油光 亮的烤鴨,冒著熱氣的涮羊肉,還有那碗撒著香菜的酸辣湯,突然想起在香江吃的雲吞面,倒覺得還是這口熱乎飯更對胃口。
“娘,你果然心里還是有我的。”
胡好家賤兮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磨蹭啥呢你?星秀呢?孩子呢?”宋小草看到他一個人有些緊張的問道。
“哦!忘記跟你說了,她回娘家了,還有三天回來。”
胡好家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行了,進來坐吧!”
“哦!”
宋小草端起茶杯跟眾人踫了踫,茶水濺在她衣服上,她毫不在意。
“這趟出去,見了不少新鮮事,可還是覺得京城好。”
她看向窗外,胡同里的燈籠已經亮了,昏黃的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溫柔的影子,“以後啊,哪兒也不去了,就守著這四合院,守著你們。”
“志杰,你做作業了嗎?”
羅愛月小聲的問道。
“做了啊!不做我媽的棍子可得往我身上抽。”
看著羅愛月有片刻僵硬,他瞪大眼楮,“愛月,你該不會是沒寫吧?”
“噓噓噓……別說話,寫了,我寫了……”
兩人說的悄悄話可大聲了。
羅友諒眸子微眯,很好,愛月這臭小子偷懶,看來以後得加強學習了。
九月的風卷著槐樹葉掠過四合院的灰瓦,胡好月正坐在廊下翻書。
听見門環響時,抬頭便見江詩雨站在影壁前,身後跟著藍色襯衣的男人,等男人露出身影時,她一愣,這不是羅有春嗎?
江詩雨的燙發用發油抿得一絲不苟,卻在說話時微微前傾著身子,腕上的玉鐲隨著動作輕響︰“好月,你可得幫媽這個忙。”
往日里總揚著的下巴收了些,眼角的細紋在秋日陽光里顯出來,倒比尋常多了幾分煙火氣。
胡好月指尖頓在書上,目光掃過羅有春。
他手里拎著的點心匣子邊角都磨白了,手指緊張地摳著提繩。
她忽然想起上次見江詩雨,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現在竟換成了幾分小心翼翼。
“媽這話說的,”胡好月合上書起身,風掀起她月白裙子的下擺,“有諒那性子您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