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八的晨霧還未散盡,四合院的青磚牆上已攀滿凌霄花,粉白花瓣沾著露水,倒像是撒了一層細碎的喜糖。
胡好國把自行車擦得 亮,二八大杠上系著的紅綢帶在晨風里輕輕晃蕩,撞出幾分含蓄的熱鬧。
院里支起的三張八仙桌鋪著洗了的藍布,宋小草和幾個嬸子正踮腳掛紅燈籠。
李嬸與王嬸隔著竹梯互翻白眼,半年前王嬸說和的親事黃了,反倒是李嬸牽線的胡好國與關妙妙成了,這梁子便在家長里短里生了根。
吉時將近,關妙妙倚著雕花梳妝台,銅鏡里映出她緋紅的臉頰。
嫁衣是關母連夜趕制的月白軟緞,領口繡著纏枝蓮紋,珍珠綴成的瓔珞隨著呼吸輕顫,恍惚間竟像極了舊時光里的大家閨秀。
關震庭在堂屋來回踱步,听到院外傳來自行車鈴鐺聲,頓時長舒一口氣︰"可算把這混世魔王嫁出去了!"
胡好國剛跨進門檻,卻見關家二老已笑意盈盈地將女兒的手遞過來。
關妙妙垂眸淺笑,腕間的銀鐲踫出清響,與外頭此起彼伏的蟬鳴融成一片。
沒有繁文縟節,也不見攔門索要紅包的熱鬧,這場婚事倒像是夏日里的一陣清風,來得妥帖又自然。
回程路上,胡好國蹬著自行車穿過槐樹成蔭的街巷,後座的關妙妙抱著紅綢包袱,發間的絨花在陽光下輕輕顫動。
遠處偶爾傳來一些士兵激昂的口號聲,卻驚不散這對新人眼里的溫柔。
四合院門扉輕啟,宋小草望著漸漸靠近的身影,眼角的皺紋里都盛滿了笑意。
暮色浸染四合院的飛檐,檐下新掛的紅燈籠次第亮起,暈開的暖光將青磚地染成蜜色。
宋小草攥著紅綢帕迎到門口,眼角笑出細密的褶子︰"妙妙,歡迎回家,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快進屋。"
關妙妙提著繡著並蒂蓮的喜帕盈盈福身,銀鐲相撞的脆響里,她落落大方地改口︰"娘,爹,二哥,妹妹,妹夫。"
聲音清脆如泉水擊石,倒讓拘謹的胡家人愣了一瞬。
胡好月快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月牙眼彎成小月牙︰"大嫂,快進屋,別站門口,不吉利。"
羅有諒默默護在胡好月身後。
夜風吹過雕花窗格,掀起喜帳一角。
胡好國蜷在八仙桌前,煤油燈將他數錢的影子投在牆上晃蕩。
攥著皺巴巴的鈔票,他喉嚨發緊︰"妙妙,我跟娘借了一千塊錢,我自己有五百,能在京城買一個小點房子嗎?"
關妙妙正在拆頭上的絨花,指尖動作陡然停住。
梳妝鏡映出她沉靜的眉眼,半晌才起身走向檀木櫃。
銅鎖開啟的輕響里,她捧出朱漆描金的陪嫁箱,箱底的藍布層層揭開,露出碼得整整齊齊的紙幣。
煤油燈的火苗突然竄高,將三千塊錢映得泛起金芒。
"你......你哪來的錢?"
胡好國猛地站起來,凳子在青磚地上劃出刺耳聲響。
關妙妙將錢輕輕推到他面前,腕間的銀鐲在燈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小時候跟著我爸培武攢的。"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咱們慢慢看房子,總能找到稱心的。"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只余紅燭" 啪"輕響,將滿室的驚訝與暖意,都融成了綿長的夜色。
暮春的柳絮在京城街巷打著旋兒,胡好國攥著汗濕的紙條,盯著房產中介牆上的價目表發怔。
最低四萬的標價像道烙鐵,燙得他眼眶發燙,十七萬的數字更是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褲兜里的四千五百塊錢隨著呼吸 作響,仿佛在無聲嘲笑。
羅有諒推著叮當作響的自行車拐進胡同,遠遠就看見胡好國蜷縮在店鋪陰影里的身影。
男人的背佝僂得像張拉彎的弓,褪色的藍布衫被風掀起邊角。
"大哥,你在這干嘛?要買房子?"
羅有諒支起自行車,金屬車鈴的輕響驚飛了牆角的麻雀。
他人害無處的抬頭,余光瞥見胡好國捏皺的價目單。
胡好國抬起頭,眼底血絲密布︰"有諒啊!這京城的房子真貴啊!大哥我買不起。"
他苦笑時牽動嘴角的皺紋,像被風吹裂的樹皮。
胡同深處飄來烤白薯的甜香,卻驅散不了滿心的苦澀。
羅有諒眸子一轉,目光深不見底︰"大哥,你缺錢吧!差多少?看看我能不能幫你。"
他的聲音平靜得過分,倒像是早已預料一般。
胡好國喉結滾動,盯著羅有諒筆挺的身影。
猶豫再三,他咬了咬牙︰"六萬。"
話音剛落,巷口穿堂風卷起張泛黃的報紙,啪嗒拍在價目表"四合院周邊房源"的字樣上。
"大哥,我有,你借嗎?"
羅有諒的聲音輕飄飄的,卻讓胡好國後頸發涼。
他望著妹夫嘴角若有似無的笑意,突然覺得眼前人陌生得可怕。
暮色漸濃,房產中介的白熾燈在兩人之間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恍若橫亙著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八月十二的日頭毒辣,四合院門前揚起陣陣塵煙。
胡好國蹬著裝滿家什的自行車,關妙妙抱著紅綢包裹坐在後座,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目送他們遠去,胡好月攥著衣角追問借款。
“娘,大哥借了多少?”
卻見宋小草從圍裙兜掏出疊得整齊的鈔票︰"今早你大哥送來的,說是不用借了,一千塊錢。"
陽光透過槐樹篩下斑駁光影,映得鈔票邊緣泛著冷光。
羅有諒照常上下班,經過堂屋時只字不提借錢的事。
胡好國帶著關妙妙來吃飯,聊家常的時候,夾菜的手卻總下意識避開妹妹探尋的目光。
暮色漫進廂房,胡好家盯著洗碗池里堆成小山的碗筷,一臉苦逼。
胡青青倚在門框冷笑,蒼白的臉在煤油燈下宛如蒙著層灰紗。
他突然摔碎一只碗,瓷片迸濺的脆響驚得她後退半步。
"等離婚後,"他盯著滿地狼藉,聲音里淬著冰,"你愛去哪擺臉色就去哪,老子不奉陪了!"
本來自己洗碗就洗碗,她還來廚房打亂,真是氣死他了,最近他也沒怎麼著她啊!
窗外蟬鳴聒噪,卻蓋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憋屈與解脫。
想離婚?那就拿點好處給她,她不傻,在城里沒錢可沒法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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