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手握府衙傳送下來的喜報,雲城考中的三名秀才中,案首胡逸塵來自兔兒嶺鎮的胡家村。
林秀才和黃秀才都住在城西,這兩家的家境略強于農家。
林秀才家是祖傳的篾匠,靠砍竹子或收各種竹子編制成各種竹制用品,擺在鋪子里售賣度日。像農戶用的生產用品籮筐、簸箕、畚斗、背簍、篩子、谷圍等。百姓的日用品竹席、涼枕、提籃、食盒、蒸籠、筷筒等。精細的工藝品鳥籠、花籃、笸籮、花燈等。
林秀才家的兄弟多,他自小也跟著兄長們一起學做篾匠,見鄰居彈棉匠家的小兒子讀《百家姓》,哭著求老彈棉匠他不願意學彈棉花,要進學堂讀書。
小篾匠也求他的阿爹,他不做篾匠,也想讀書。
黃秀才家是祖傳的彈棉匠,把棉花用彈棉工具彈成潔白松軟的棉絮再做成被絮、棉墊。他自小就看著阿爺、阿爹、兄長每天在家里彈棉花,在“崩崩崩”的彈棉聲中長大,看著家中的男子每日頭發眉毛沾滿白棉絮,他跟著阿爺出門就听見街坊的小兒郎傳唱彈棉謠——彈棉花呀彈棉花,半斤棉花彈成八兩八……
他跟著兄長一起把彈好的棉被送進大戶人家,那家的少爺坐在書房里讀書。
小彈棉匠滿心羨慕,回家後撒潑打滾哭鬧他要讀書,順便學彈棉花,家里的兄弟多,彈棉花不缺他一個。
最後老彈棉匠答應了兒子讓他讀書,小彈棉匠的好友小篾匠也跟著一起進了學堂。
兩家都是靠手藝吃飯,工序繁瑣,收入微薄,供養讀書人也相當的吃力。
好在兩個讀書郎終于都考上秀才了,就是不再科舉,在城里也可以開私塾授課了……
師爺想到今年新晉的三名秀才都是寒微出身,琢磨著是不是提議縣令大人給予獎勵。
縣令大人今年在雲城任期六年了,雲城出了院試案首,他的教化工作自然出名了,有了政績他自然也可以升職!
縣令大人開心了,他開心了就想讓三名秀才也跟著開心!
縣令大人對師爺道“師爺,先張貼喜報!再安排禮房分別去三名秀才家報喜!黃秀才和林秀才家各獎勵白銀三十兩,胡案首家獎勵白銀五十兩!
另!胡案首出自農家,去胡家村報喜要安排大場面!敲鑼打鼓,豎旗桿,送生員之家的匾額!醒目的大場面才能吸引更多的鄉村兒郎進入學堂。”
師爺先捋須後拱手微笑道“大人英明!大人今年也能升任了!可喜可賀!”
縣令大人哈哈笑道“師爺同喜!”
是的,縣令升職了,師爺跟著他一起上任成了幕僚。
縣衙里的衙差很快都出動了,四名衙差敲鑼打鼓往城西的林秀才和黃秀才家去報喜!
十名衙差和禮房的胥吏騎馬往兔兒領鎮趕,他們的背上背著繡有“喜報”二字的錦旗,快馬奔騰,錦旗獵獵,引得百姓紛紛避讓……
再說順子在縣衙前見到紅榜後,立即騎馬往桂花巷趕,舅少爺中了案首!還是小三元!
得趕快把喜訊告訴二少奶奶,再趕去親家老爺家報喜!
這幾天順子出門後,禾娘抱著馮修鴻坐在前院的花廳里等消息。
胡老二前天來女兒家看望小外孫時,帶著女兒準備好的喜錢回了家中。
兒子如若中了秀才,縣衙得到喜訊自然會來家中報喜!這兩天胡老二沒有進城,老老實實的坐在家里等喜報。
天氣熱起來後,禾娘抱兒子感覺像抱著湯婆子。
胖娃娃快三個月已經會認人了,奶娘抱他,他也嫌棄體熱,吃了奶後就不要奶娘抱了。
松香和梨香一直照看他,胖娃娃被她們抱一會兒後就要躺在竹席上玩耍,吃自己的腳腳才是最開心的事兒。
禾娘見兒子吃胖腳丫,每次都搖一搖搖鈴轉開他的注意力,只是尋找搖鈴太容易了,沒有吃胖腳丫子有味道。
今天的胖兒子,穿一套淺藍色的西洋棉布做的開衫小褲褂,幫他穿的足衣和軟底鞋全蹬掉了,露出白白嫩嫩的胖腳腳。
禾娘以為兒子又要啃腳丫了,連忙蹲下身子輕搖手中的搖鈴,她躲到了軟榻下,躺在上面的馮修鴻沒有見到娘親了,急得嘴里“咿咿呀呀”不停,听到搖鈴聲了沒見到娘親他急得側過小腦袋來尋。
胖娃娃停止了咿呀咿呀,變成了哼哧哼哧,小肚子一鼓一癟,鼻翼一張一合,像是在綢繆一件大事兒。
奶娘和一眾丫鬟都忍笑瞧著小公子,不明白他想干啥。
馮修鴻的腦袋猛的一偏,眼楮瞪成兩顆黑葡萄,盯住了旁邊那只叮當作響的搖鈴。為了尋到娘親,他蓄勢待發——
丫鬟們屏氣凝神,全都盯著小公子的奇怪舉動。
下一幕,馮修鴻進入拔河階段——
右臂拼命的往搖鈴的方向夠,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節都陷進肉窩窩里;左腿跟著湊熱鬧了,一蹬一蹬,把小被子都蹬到了腳下,沒了束縛;可半邊身子還戀戀不舍地貼著軟榻,形成一道可愛的半月弧。
驚奇的一幕出現了,馮修鴻的小脖子一梗,整個小胖身子像被人牽了一下,“噗通”一聲,他竟然翻身了!
身子翻過去了,右手臂被壓在肚皮底下,抽不出來,他急得“嗯嗯”直叫,臉蛋瞬間漲得通紅。
禾娘驚訝的目睹兒子翻身的全過程,她阻止了松香想幫兒子抽出被壓住右手的舉動,她在兒子的腳心點了點,只見馮修鴻胖腿一蹬,整個小身子“咕嚕”滾成俯趴狀,小手快速的抽出來,口水流出一條晶亮亮的長線。
禾娘激動的眼眶泛紅,兒子會翻身了,她親眼目睹了全過程!
趴俯著的馮修鴻听到歡呼聲,他試圖抬起頭來,卻因脖子軟,小腦袋“咚”又落回軟榻上,他自己覺得有趣,“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那聲音奶聲奶氣,像是在慶賀他的第一次翻身。
禾娘激動的把兒子抱起來,“吧唧”一聲親在他的臉頰上,溫柔道“鴻兒真乖,會翻身了!”
“小公子真厲害!不到三個月就會翻身了!”小柳和小杏同時笑道。
花廳里全是喜氣洋洋的歡笑面孔!
花廳門口的順子,早就想稟報舅少爺考上案首的喜訊了,他听丫鬟說小公子會翻身後,順子高興的咧著嘴笑!
真好!
舅少爺考上了秀才,從農門翻身為書香門第!
小主子無師自通學會了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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