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二公子馮修齊的百日過了!
百日過了,意味著張 胭要離開馮府了。
張 胭的十名陪嫁嬤嬤、丫鬟、小廝在莊子上種了三年地,早就不是當初的樣子了,即使穿上了幾年前的衣衫,瞧著他們曬得黑紅的臉色也成了農人的樣貌。
當馮衛將他們從莊子上帶回馮府時,他們還想當然的以為大小姐奪回了掌家權。
他們以為又能仗著大小姐在馮府里高人一等了,可惜歡喜並沒有持續多久。
管家將“放良”文書,十名陪嫁奴僕的賣身契一一交與他們手中,他們才覺得晴天霹靂。
大小姐竟然被休了!他們作為陪嫁也被馮家趕出了家門,同大小姐一起遣返回張家!
在莊子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面對大小姐被休的噩耗,令他們的大腦一片混沌。直到他們見到了白白胖胖的大小姐,才找到了主心骨。
馮銘睿這段時間帶著馮修齊和靈芝住在四院,馮修余被彥先生帶去了落霞山鍛煉筋骨不在府中。
主院還是張 胭住著,除了粗使婆子在院子里監視著她,冬雨、冬月四個丫鬟被管家安排進了繡房,她們四個以後都是大房的繡房娘子。
此時,張 胭的奶娘見到了她,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道︰“我可憐的大小姐怎的落得如此下場,您好歹也為馮家生下了三個小主子,姑爺怎的這般狠心將你休棄?姑爺就是不看老爺這個官老爺的面也得看三個小主子的面啊!”
奶娘邊哭邊訴,那聲音撕心裂肺,她還不時用雙手拍打著地面。
丫鬟小翠也是跪在地上嗚嗚嗚的哭泣道︰“大小姐,您吃苦了,都怪婢子沒用幫不了你!”
張 胭的眼眶泛紅,強忍著淚水,蹲下身子扶起奶娘,輕聲安慰道︰“嬤嬤,莫要哭壞了身子。休書寫了半年了,哭也無用!”
眾奴僕聞言皆大驚失色,大小姐竟然被休半年了!
天爺呀!想來大小姐是懷著小主子時就被休了!
“天可憐見的!”奶娘淚眼模糊的悲聲道,“老奴的大小姐啊,您吃苦了!”
小廝張羅壯著膽子恨恨的說道︰“大小姐,等咱們回了通判府,有老爺撐腰,給馮家使絆子,讓他家的油坊營生做不下去!哼!一個商戶不知天高地厚還敢休棄通判府的小姐,姓馮的也太不知所謂了!”
十名奴僕就像從夢中驚醒般齊聲道︰“對對!大小姐,讓老爺出面收拾馮家,就是讓馮家傾家蕩產也要給大小姐出了這口惡氣!”
張 胭苦笑一聲,她是家中的長女,被休就是回到府城,也回不去通判府。
她被休的事只能瞞住父親母親,能瞞多久是多久,等三妹四妹嫁人後,她被休的事就是傳出去了,對張家的女眷影響也不大了!
不!張 胭搖了搖頭,女兒靈芝也大了,靈芝的婚事更不能受絲毫影響!
張 胭安撫住眾奴僕的情緒,緩緩道︰“嬤嬤,翠兒,我知曉你們是為了我好!你們都不要動給馮家使絆子的心思。
三個孩子都是我以命相拼才生下來的,你們弄垮了馮家,難不成是想讓他們姐弟三流落街頭麼?
馮家家大業大,這富貴都是我的三個孩子的!你們休得再提給馮家使絆子的話了,除非你們想自尋出路。
還有我被休一事,就是回到了府城,我們也不能回通判府!”
奶娘听了垂下頭用衣袖不停的擦拭眼淚,出嫁之女瓢潑之水!大小姐哪里還回得去通判府?
除了小翠最小,其他的丫鬟小廝也都是二十多歲了,他們自是想清楚了大小姐回不去通判府的緣由了!
張羅是個急脾氣,他焦躁的問道︰“大小姐明日要離開雲城,通判府又回不去,那大小姐怎麼辦?”
張 胭嘆息道︰“馮老爺給我在府城城西買了座二進宅,還送了兩間臨街的鋪子與我。兩間鋪子一年的租金也有百來兩,夠我們吃用了!雖然跟著我,不能過回以前的日子,但我也不會置你們不顧。”
眾人聞言才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喜色。
“你們十個是我的陪嫁,如若你們覺得跟著我會吃苦,我也可以把你們的身契燒毀,給你們幾兩銀子度日,自尋出路去!”張 胭瞧著一張張黑紅的臉,聲音放溫和了些!
是她無能,沒有掌握到榨油秘方。
就是不將方子送回娘家,她有人手,也可以自己開家油坊度日啊!
也是她小瞧了馮銘睿,以為他是一個好拿捏的商戶,是她輕敵了。
十名奴僕撲通一聲跪下道︰“我們是大小姐的奴僕,自是為了大小姐而活,奴婢誓死追隨大小姐。”
張 胭欣慰的道︰“你們都起來吧!天不生無路之人!等明日我們離開了雲城,回到府城後再做打算。”
眾奴僕都依言起身。
張 胭又道︰“嬤嬤你們把自己的隨身衣物收拾好,馮家安排了四輛馬車送我們回府城,夜間吃飽喝足了早些安置,明日卯初我們出府。”
奶娘“誒”了聲,領著眾人出了主院。
張 胭在寢屋看著首飾匣子,全是當初夫妻恩愛時,馮銘睿送給她的。
她一一整理好,送進了靈芝的私庫。她不想戴那些首飾了,更不會帶走,她不想回憶與負心漢的點滴過往,首飾可以留給女兒做嫁妝。
最後只剩下一對翡翠手鐲。這是婚後第二日,婆婆送給她這個長媳的傳家之寶。
撫摸著玉鐲,此時她竟然念起那個老太婆的好了,她記得認親禮上羞答答的喊她“婆婆”時,她激動得流淚了。
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不敬那個老太婆的?
是了,她一個庶女出身的婆婆,妄圖把她這個通判府出身的大小姐當成親生女兒去親近?她暗笑她可憐,活了幾十年,還沒想明白,婆媳就是婆媳,哪有婆媳相處成母女的?
不敬婆母,七出之條她犯了!她只是沒想到,老太婆忍了幾年,最後不忍了!
張 胭研墨提筆寫了一張小箋,留言翡翠手鐲留給她的兩個兒媳,不偏不倚,一人一只。
她數了數體己銀子,一共有六千七百兩銀票,這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主僕十一人,在府城靠這點銀子度日,她可得仔細的收起來,府城的物價自是比雲城貴,她還要精打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