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銘軒喜歡妻子與母親這樣溫馨的相處，婆媳問題自古以來就是難題，可他完全不用擔心！
禾娘和馮夫人坐在一起談笑，還沒發覺相公和公爹在不遠處關注著她們婆媳倆。
禾娘出自農家，覺得給孩子安排奶娘的事，一直壓在心里令她憂心。面對相公的奶娘時，她的心里是復雜的。
奶娘本來是家僕，因為奶過了相公，就是相公的奶娘。她一直善待奶娘，奶娘對相公的偏愛遠超順子。
她的孩子，如若有了奶娘，和她這個親娘不親了如何是好？這可是她的親骨肉，禾娘想想就排斥奶娘，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奶娘，而不是相公的奶娘。
禾娘忐忑了許久，決定還是得請教婆婆，她壓低聲音道“婆婆，兒媳……兒媳不想給孩子請奶娘。”
馮夫人怔了一下，旋即失笑“傻丫頭，我當你好端端的又愁啥呢！禾兒先說說看，為何不願？”
禾娘的手指繞著團扇墜上的流甦，聲音愈發細了“婆婆，我出身農家，自小就是阿娘喂我，沒喝過別人一口奶。”
禾娘撫摸著微凸的小腹，為難的接著道“若是自己生下的孩兒，兒媳都不能親自喂奶，我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馮夫人嘆口氣，把禾娘的手包在自己掌心“禾丫頭，老身當年也同你一般心思。銘睿是頭胎，我啊執意自己喂。結果月子里累到高熱，乳瘡潰爛。
孩子，婦人的私病，怎好對大夫宣之于口？看診得望聞問切，沒有女大夫，難不成月子病讓男大夫在身上查看？得了月子病也只能自己硬撐著，老身險些沒熬過來，睿兒也因奶水不足，瘦得像小貓崽般。”
禾娘抬頭，眸里閃過惶然“我……我沒想過會那般凶險。”
馮夫人拍拍她，示意慢慢听。
馮夫人語調不高，卻句句落入禾娘心坎——“其一，大戶人家重調養，非關門戶高低。婦人生下孩子後，身子本就虧損嚴重，若親自喂養孩子，夜里少睡，白日又理事，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孩子未滿月，你也倒了，豈非兩頭落空？
其二，奶娘並非外人，是自己家的僕婦，禾丫頭對她知根知底，況且她全家都在府里，沒有壞心思。
其三，退一步說，即便請了奶娘，也並非一口都不準你喂。若你的身子恢復得好，奶水充足，白日里自己喂，夜間讓奶娘喂，禾丫頭也能好好睡覺，調養身子。奶娘麼，就是萬一你奶水不足時的保障！丫頭難道忍心自己的孩子吃不飽餓肚子？”
禾娘低頭撫著微凸的小腹，聲音哽咽道“兒媳只是怕……怕他吃了別人的奶，便與兒媳生分了。”
馮夫人笑著掏出絲帕，替禾娘按了按眼角“傻丫頭，你可見睿兒和軒兒與老身不親？他們小時候都是吃奶娘的奶，可如今最掛念的還不是我這個親娘。
禾兒，孩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所謂血濃于水，誰都搶不走。奶娘不過是幫你托一把力，讓你不至于累到連疼愛他的精氣神兒都沒有！”
禾娘的心結緩緩打開，看著婆婆微笑道“今日婆母的一席話打開了兒媳半個月的心結，我這心里總算舒坦了些。”
馮夫人朝候在不遠處的丫鬟小蓮招招手，小蓮會意，進入西廂房她的房間，不一會兒拿出一本邊角卷起的書，雙手呈給禾娘道“二少奶奶，這本《育嬰雜記》是夫人的親筆，夫人吩咐婢子帶在身邊，想著拿給二少奶奶瞧瞧，說不定有些用處呢！”
禾娘接過《育嬰雜記》，撫摸著邊角卷起的毛邊，喜不自勝“沒想到婆婆還記錄了下來，這下兒媳的心里不慌了！婆婆，您真好！”
馮夫人柔聲笑道“老身疼軒兒，自然也疼他心尖尖上的人。禾兒替我們馮家開枝散葉，是我們家的功臣！”
禾娘“噗嗤”一聲笑了，孩子是她的，婆婆真會哄她開心，她現在可算明白了，原來相公的甜言蜜語都來自婆婆的遺傳啊！
馮銘軒听見阿娘與娘子的談話聲，心中若有所思。
夜間，豐園暑氣初退，窗外只剩荷塘里零星的蛙鼓。
紗帳內，夜明珠泛起柔和朦朧的光，映出並肩而臥的兩個人影。
禾娘側身朝里，薄被只蓋到胸口，露出縴細的手臂。她睜著眼還在回想著白日和婆婆談論的奶娘問題。手指無意識地在薄被上畫圈，一圈又一圈，像要把心里那團亂麻纏成麻團。
馮銘軒從背後貼過來，先是用下頜蹭了蹭禾娘的鬢角，繼而把手臂探到她頸下，讓她枕著自己的肩窩。聲音低得只能讓他們倆听見“白日里阿娘同娘子說了奶娘的事，娘子是不是又偷偷在心里打結？”
禾娘沒回頭，只拿手指摳他寢衣的盤扣，半晌才“嗯”了一聲。
馮銘軒便收緊臂彎，把她連人帶肚一起圈住，掌心覆在隆起的肚子上，輕輕畫了個圈“我今日也思忖了許久，想著若我是你，會怎樣。”
禾娘終于有了動靜，微微側過臉，露出一雙發亮的眼楮道“相公，那你會怎樣？”
“我會怕。”馮銘軒用鼻尖輕踫禾娘的鼻尖，“怕孩子吃奶娘的奶，就不和我親；怕他夜里哭，我卻沒有守在他身邊，連抱都抱不到。可我又怕——”
馮銘軒頓了頓，掌心貼在禾娘的心口，“怕娘子太累，怕娘子太疼，怕娘子為了親自喂孩兒而把你自己的身子熬壞。”
相公的話都說到了禾娘的心坎上，眼眶一熱，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聲音悶悶的傳出來；“相公，我就是這麼沒出息……明明曉得大戶人家都請奶娘，可我一想到要把孩兒抱給別人，心里就擰得慌。”
馮銘軒把聲音放得更軟，像哄孩子似的“小乖乖，只要你生下孩子後身子無礙，娘子想自己喂就自己喂。再說娘子不是想替我多生幾個孩兒麼？
只有娘子早日把自己的身子照顧好，才能替我生更多的孩兒不是嗎？”
是啊！禾娘記起了自己的生子計劃，多生幾個到底是幾個？
有兒有女，兒子得有親兄弟，這麼算來最低就得生三個！
而她已經二十歲了，生一個孩兒後等身子恢復，最低也得等兩三年，天爺啊！
等她胡禾娘的第三個孩兒出生，她都成三十歲的老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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