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大和胡老二、秋分同時跪在胡老婆子的床前,眼淚止不住的流,他們的老娘阿奶)今日就要去見阿爹阿爺)了!
胡向東听了王大夫的話,立即讓村里的漢子們開始準備後事了。
壽衣和紙錢是早就準備好的了,只有棺木還得去鎮上的棺材鋪里買。
一口上好的黑漆棺木,最低得八兩銀子。大朱氏回房里取了十二兩銀子出來,雙手呈給族長道︰“族長,我阿娘是個福氣的老太太,給她的棺木買好一些吧,讓她體面的走!”
族長接過銀子,瞥一眼大朱氏,還真是小看她了,平時摳摳搜搜的,遇上大事了還是個有分寸的!
族長把銀子交給胡大林和胡鐵柱,叮囑他倆趕緊去鎮上的棺材鋪買棺材。
房間里,胡老婆子緩緩睜開雙眼,掃視一圈跪在床前的人,顫巍巍的道︰“禾兒,禾兒……”聲音嘶啞,氣息微弱。
胡老二的眼淚奪眶而出,膝行上前,握住老娘的手道︰“阿娘,禾兒一會兒就到家了!您別著急,禾兒沒有被馮家趕出門,是余寡婦瞎說的!”
胡老婆子癟癟嘴道︰“軒兒,軒兒……”
胡老二溫聲道︰“阿娘,軒兒和禾兒一起呢,一會兒就到家了!”
胡老婆子重重的喘息一聲道︰“快去叫他倆回來,快去……”
王大夫進來低聲道︰“老人家的心願盡量滿足她!別讓她心有牽掛的走!”
胡老二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大步出了房門,胡老大膝行上前握住老娘的手,哭著喊了一聲︰“阿娘!”
胡老婆子看著大兒子笑了笑道︰“你們的阿爹接我來了,我和軒兒說兩句話再走……”
順子的馬鞭凌空甩出巨響,大紅馬的四蹄高高揚起,風馳電掣的往胡家村趕。
回胡家村的路上遇到了胡大林和胡銅柱,順子只朝他們點頭示意,一直小心的關注著前面的路。
快到村口了,遇到迎面跑來的親家老爺,順子趕緊勒住了韁繩。
胡老二顧不得說話,趕緊爬上駕椅道︰“順子快走!”
禾娘拉打開了車窗,握緊了相公的手道︰“阿爹,阿奶怎的了?可好些了?”
胡老二緩緩發硬發緊的喉頭道︰“禾兒,你阿奶等著你和軒兒呢!”
禾娘的心里“咯 ”一下,她小時候,阿奶並不喜歡她和阿弟,怎的阿奶臨終前對她這般放不下了?
馬車很快停在胡老大家院門口,馮銘軒趕緊跳下車,把禾娘打橫抱下來後,對順子道︰“你先把包袱送回去,一會兒來這里候著!”
順子等親家老爺下車後,趕緊牽著馬車朝村尾走去。
守在胡老大家院子里的村里人,見馮銘軒牽著禾娘的手進了院子,他們才是真的放下心來,都在心里咒罵余寡婦。
余寡婦那個老賤人,來村里嚼禾娘的舌根,什麼禾娘被趕出了馮家?這不,小兩口好著呢!
胡老二帶著女婿和女兒進了胡老婆子的房中,他跪到床前輕聲道︰“阿娘,軒兒和禾兒回來了。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胡老大和秋分跪著退後幾步,馮銘軒和禾娘跪下看向胡老婆子,輕聲喊了一聲“阿奶!我們回來了!”
胡老二拉住老娘的手道︰“阿娘不要怕,我們都在!有甚掛心不下的事兒,您且說吧!”
胡老婆子的視線落在禾娘臉上,勉強笑了笑,看向馮銘軒時,她微弱的氣息瞬間激動起來了︰“軒兒,你能來送阿奶,阿奶心里很歡喜!軒兒,你能答應阿奶一件事麼?”
馮銘軒看著這個只剩下一口氣的老人,輕輕的點頭,溫聲道︰“阿奶,您放心,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應您老人家!”
“咳咳…”胡老婆子用盡力氣咳嗽兩聲,平緩許久,才用期盼又混濁不見神采的眼楮看著馮銘軒道,“軒兒,老婆子要你答應我,你不要把禾兒休棄了!她是個好孩子……”
禾娘聞言,眼淚奪眶而出……
馮銘軒微怔,阿奶臨終前放心不下的竟是這事,他看著老人家期盼的眼楮,鄭重承諾道︰“阿奶,您放心!我馮銘軒從未有過休棄禾兒的念頭,我和禾兒定會相伴一輩子!”
“那就好,那就好……”胡老婆子的聲音越來越低,嗓子口的痰“呼呼”響。
馮銘軒的回答,不止是胡老婆子放心了,房間里的所有親人都放心了。
胡老婆子的視線從馮銘軒和禾娘的身上,費力的移到胡老大身上,馮銘軒和禾娘趕緊起身跪到了最後面。
當胡老婆子的視線落到剛進入房門的大寒身上時,她的雙眼緩緩地閉上了,她的雙手從兩個兒子的手中滑落到床上……
最後的擔心得到了保證,胡老婆子放心的去了。
眾人皆悲戚,跪地淚流不止。
有族長出面,喪事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村里的漢子都來幫忙,靈堂很快搭好了。
負責去鎮上買棺材的胡大林和銅柱意外的空手而歸,他倆可氣壞了……
族長悄悄的把胡老大和胡老二叫到院子里,想了想他又叫出了馮銘軒。
胡大林氣憤的道︰“二牛兄弟你說這事咋辦?我和銅柱去棺材鋪,那個熊掌櫃把你拒了三郎和他女兒的親事記恨在心了,他說以後都不做我們胡家村的生意了。”
銅柱急道︰“那我們村以後要買棺材去哪里買?進城和去別的鎮都要幾十里路……”
胡老二擦掉眼淚道︰“熊掌櫃好生沒道理,怎能因為兒女親事不成,就故意這樣刁難人的!”
馮銘軒冷冷一笑道︰“岳父和大伯不要急,我現在就讓順子進城去買棺木!
既然熊掌櫃不做咱們胡家村的生意了,那他整個兔兒嶺鎮的生意也別想做了。”馮銘軒的眼里閃過一絲譏諷,他有銀子,想開什麼鋪子都可以。
這熊掌櫃竟然想以棺材的事拿捏岳父,逼迫岳父答應三郎與他女兒的親事,這種心腸狹隘的小人,他馮銘軒就和他杠上了!
“軒兒!這事不會有麻煩吧?”胡老大有些猶豫,熊掌櫃這是在逼迫二弟低頭呢!
馮銘軒擺了擺手道︰“大伯,不麻煩!岳父和族長大伯都不必憂心!”他出門朝順子耳語幾句,順子點點頭,去了村尾的院子里牽出大紅馬,翻身上了馬背……
兩個時辰後,雲城“董記”棺材鋪的伙計駕著大板車送來了上好棺木。
小伙計抱拳同馮銘軒見禮後道︰“馮二少,我們東家說了,熊掌櫃由他出面教訓就成,用不著您出手!”
馮銘軒領了這個好道︰“改日馮某親自上門道謝董掌櫃!”同行是冤家,這個董掌櫃只要在鎮上開一家棺材鋪,一番打壓,熊掌櫃的棺材鋪在兔兒嶺鎮還有立足之地麼?
敢和他馮銘軒叫板的人,他也樂意陪他們過幾招。
三郎和默言跟著順子一起回了村,三郎向柳山長告假時,山長心里暗道,幸好胡逸塵現在還沒參加院試,不然丁憂可就耽誤了他的學業和前程。
作為童生的三郎,只需和普通百姓一樣為家中的親人守靈和守孝。
禾娘和馮銘軒、三郎、秋分兩口子、大寒兩口子一起穿著孝服在靈堂里守靈,听大伯娘悲悲切切的哭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