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的一大早,順子駕馬車帶著二少爺進城接老爺和夫人來豐園避暑。
禾娘吩咐小武,從池塘里挖幾根嫩藕出來,她在府城的千味樓吃過桂花糯米藕,尋思著做出來也給公公婆婆嘗嘗。
沒有桂花不打緊,等桂花巷的桂花開了,讓府里的護衛去打些桂花用糖腌制起來,好方便儲存。
馮誠和青娘子陪著二少奶奶在膳房里忙碌,膳房里的窗戶雖然大開著,可還是很熱,青娘子道︰“二少奶奶,您不用在膳房里,您只需教我們怎麼做就行了,不用您親自動手!一會兒老爺和夫人來了,會心疼的!”
鍋里放著蒸籠,里面鋪著一層荷葉,切成段兒的粉白蓮藕,藕孔里放滿了泡軟後調至入味的糯米……
馮銘軒剛進入老宅,就覺得府里的氣氛不對。
平常早就去了作坊的兄長,今日鐵青著臉,負手站在影壁前一動不動。
阿爹背著手在院子里來回踱步,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廳屋里,阿娘正在同大嫂說些什麼,大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指手畫腳著,看樣子可像市井潑婦,哪有半點當家主母端莊大氣的樣子!
“哥,怎的了?府中出了何事?”馮銘軒走到馮銘睿身前,輕聲問詢。
“唉……你大嫂……”馮銘睿止住了話頭,“糟心事,二弟不知情也好!”
順子去了東廂房的後門,那是管家的院子,大少爺府中出了事,管家馮喜自是門兒清!
見到小兒子來接他們老兩口了,馮老爺朝馬車走去,馮福把門房里,老爺和夫人的幾個包袱,一一送進了二少爺的馬車里。
“哥,別氣了!忙你的事去吧!後宅不寧,哥別苦了自己,納個妾回來,該振夫綱的時候得振夫綱!”這樣歹毒心腸的大嫂,馮銘軒早就想慫恿兄長別慣著她!
讓兄長休妻,他自是不會說,看著兄長沒有好心情,納個妾室回來,大嫂自是知曉收斂性子討兄長的歡心了!
“納妾?”馮銘睿苦笑,“你哥我只是救了一個女子回家,你大嫂就同我鬧了兩個月了!我若真納妾,她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子!”
“女子?什麼女子?身家可清白?”馮銘軒驚訝的看向兄長,他有多久沒來老宅了?現在到八月份了,今年一直忙著小舅子縣試、府試、進縣學的事,忽略了同兄長談談家常事了。
“二弟,說起來話長!你先把阿爹阿娘接去莊子上,免得二老在家也不得清閑!有空了,我會去莊子上看望阿爹阿娘,到時再和你細說!”馮銘睿拍拍弟弟的肩膀道。
關于女子的事,馮銘軒不得不留個心眼兒?兄長的油坊是賺銀子的營生,莫名其妙的救回來一個女子,不排除是為了榨油秘方而來。
“哥在哪里救的人?當時可發現周遭有何不妥?救的人哥安置在何處?”馮銘軒不放心的問道。
見弟弟眉頭緊鎖,替他憂心,馮銘睿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兩個多月前的下晌,天快黑了,我帶著馮衛幾個從桐鄉鎮返回雲城,行至山腳下的路邊,從山坡上滾下來一個女子,哦,當時她滿臉墨跡,衣衫襤褸,渾身酸臭,就像是一名乞丐,看不出來是名女子……”馮銘睿擰緊眉頭回憶著。
“馮衛下馬查探過,女子氣息微弱,腳上的繡花鞋腳底磨破了,腳板上血肉模糊。
除了看不清相貌,看她衣裙雖破舊和髒污,還是能看出布料不差。
馮林幾個去山坡上查看過,沒有撕打痕跡,估計女子是想藏身在草叢中,不慎摔倒,饑餓難忍才滾下山來。
不得已,她就是一名乞丐,那也是一條人命。當時天快黑了,坐視不理,也怕山上有獸會咬傷她。
我吩咐馮衛他們將女子抬入馬車里,帶回府里了。
我吩咐婆子和丫頭給她清洗干淨,換上干淨的衣裙,喂下蜂蜜水,吩咐馮衛去請大夫上門給她看診……
梳洗干淨的女子雖然面黃肌瘦,瞧著清麗脫俗,知書達禮,但是失去了記憶,見了我就撲進我懷里喚我‘楊郎’……”
馮銘睿無奈的笑了笑。
就是女子這一撲,被尾隨而來的張 胭瞧見,誤會他馮銘睿將養在外面的外室帶回了家。
張 胭不分青紅皂白,撲上前撕打馮銘睿懷中的女子,本來就失去記憶的女子,被打疼了抱得馮銘睿更緊了,嘴里說出了第二個人名,“書香,書香!別打姐姐了,求你了,不要把我賣了……”
女子在馮銘睿的懷里反復說著這句話,讓張 胭也察覺不對勁了,她停止了撕打,厲聲道︰“相公!這小妖精來路不明,不能留在家里,把她趕走吧!”
走,肯定得讓她走!只是一個不記事的女子就這麼趕出府,那還不如當初不救她。
馮銘睿將魂不附體的女子從懷里推開,大夫來了後,女子拒不讓旁的男子觸踫她,只認準了他這個“楊郎”。
馮銘睿無法,只得一個手刀擊在女子的後脖頸,讓她昏迷過去。
大夫給女子把脈,診斷女子受到驚嚇過度,導致神志失常,出于驚懼,遺忘了令她不願意面對的往事。
大夫建議給女子安置在一個相對清靜的院子里,不要刺激她,慢慢的就會自行恢復記憶。
大夫走後,張 胭大發雷霆,將這樣一個貌若天仙的女子養在家里,假以時日,相公難保不會對她動情?再將她納為妾室都有可能!
她怎麼會允許相公納妾?
“相公!將這個狐狸精扔出去吧!你沒听她口口聲聲的求書香不要賣她麼?說不定她就是被賣了後,從青樓里逃出來的!”張 胭肯定不會說出她的真實想法,只會夸大其詞這個女子是青樓里跑出來的。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馮銘睿的心里觸動了一下,明日派馮林去添香樓問問熊媽媽,可有青樓女子私自跑出來的,如果真是添香樓的姑娘,自然是讓熊媽媽把人領走了!
“大少奶奶,不要想當然了!”馮銘睿冷聲道,“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我馮銘睿還會看不出來麼?”
“相公!你舍不得送這個狐狸精走,莫不就是看上她了?想納為妾室?”張 胭的心頭火又起了!
“怎的?大少奶奶?我馮銘睿不能納妾麼?律法規定,平民百姓都可以納妾室,就我馮銘睿納妾還犯天條了?”馮銘睿冷冷一笑道,“家主令︰自明日起,將大少奶奶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每日抄寫靜心咒十遍!”
馮銘睿朝外面一揮手,進來兩個粗使僕婦,請大少奶奶離開了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