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第一百九十九名!
這個成績余令已經非常滿意了,余令都覺得自己是超常發揮了,老爹不知道在長安燒了多少炷高香。
這個名次余令真的滿意。
要知道在嘉靖二十六年丁未科會試里,殿試狀元李春芳在會考是第十名,“棠川先生”是殷士儋第三十三名。
有極大可能是蘭陵笑笑生,也就是《金瓶梅》的作者汪道昆第五十九名。
一百六十名更厲害了,是張居正。
會試對諸多學子而言中了就行,重點是殿試,重點是皇帝手中的朱筆。
他的筆決定鼎甲是誰。
那時候才是天下知。
回到城外大宅子的余令認認真真的洗了個澡,這件事還沒結束。
見余令出來,小老虎拿著東廠里高起潛派人送來的密報低聲道︰
“查不出來啊,收效甚微!”
查不出來其實不代表什麼都問不出來,只不過是和眾人想的不一樣。
這群人就是來殺余令,拿余令的人頭的。
可東廠要問的是他們是誰指使的。
“查不出來才是對的,梃擊案,妖術案不也查不出來麼,這群來自草原的韃子其實就是送死的!”
小老虎一听余令這麼說就沒話了。
這兩件案子和這件事牛頭不對馬嘴!
可細細一想,根源其實還差不多,那砍柴的漢子還不是被人利用了。
“一“掃街”御史自殺了!”
余令聞言一愣︰“御史自殺?”
“對,御史自殺,應該說是死于口舌,他是巡街御史,在他的地頭出現了殺人這種事,學子們不樂意了!”
余令聞言無奈的晃了晃頭,流言真的可以殺人。
原本余令對這些並沒有多大的感受,因為沒感同身受。
去了東廠,看了卷宗,余令慶幸這事沒有落到自己身上。
讀書人殺人的手段可比用刀砍人厲害得多。
萬歷二十九年,甦州城爆發了規模巨大的抗稅暴亂,阻止萬歷收商稅。
東廠和錦衣衛過去一共抓了八十多人。
這八十多人里有一半是當地的監生和秀才。
這一下子就讓人為難了,殺了吧,在輿論的推波助瀾下失了民心!
不殺吧,就代表著權力的旁落。
“下一步你怎麼做?”
“下一步清理東廠內部吧,里面的人太亂,我的這步棋走完了,自然也要拿點好處,錢庫我安排你的人!!”
小老虎點了點頭,忽然道︰
“搬家這件事你為什麼要給錢謙益發請帖,是不是太急了?”
余令笑了笑道︰
“老虎啊,這些日子我總覺得心驚肉跳!
大明有卸磨殺驢的習慣,越是勤勞的驢子死的越快,我實在怕啊!”
“那你拉上錢謙益?”
“今日的京城亂糟糟的,到處在抓賊,建奴一定會派人來咱們這個家!”
“我心里清楚,無論是我贏了,還是我輸了,我都很難平安的離開京城!”
“所以,我要找個人,我要找一個絕對夠硬的人跟我一起來做這個事情!”
余令笑了笑︰“拋開其它的不說,沒有人比錢謙益更合適!”
小老虎憂愁道︰
“萬歲爺或許對你不滿了,他不喜歡東林人!”
余令聞言狡黠道︰
“世人都說萬歲爺三十年不上朝,可三十年不上朝和三十年不理朝政是兩回事,流水不爭先.....”
“爭的是滔滔不絕!”
錢謙益來了,在這個多事之秋他其實不想來的。
可余令的請帖里言辭太懇切了,都要把他捧成文宗了,都把他架起來。
一句“君子論跡不論心,公莫不是惡我否?”
不去,他就不是君子,是一個以表象論人的小人。
錢謙益沉思了一會兒後還是去了,哪怕他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可他實在害怕余令翻他家的圍牆。
“你知道你殺了多少人麼?”
余令聞言笑了笑︰
“知道,我殺了七個人,連同我的諸位兄弟一共殺了二十三人,難道有漏網之魚?”
錢謙益閉上眼,喃喃道︰
“已經死了五百多了!”
“哦!”
見余令毫不在意,錢謙益認真道︰
“守心,殺生者必墮地獄,造作殺業危害眾生者,必將承受輪回果報!”
“哦,要不要燒點紙?”
見余令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錢謙益嘆了口氣道︰
“不是說賊人不該殺,而是不該牽連的太大了,有傷天和!”
余令懂了,這一行的水果然深。
或者說聰明的人早知道這件事後面是什麼。
“忍一忍吧,殿試結束之後我就離開京城,我這只來自鄉下的野鴨子也算見過了世面,我也知足了!”
“守心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說句你不愛听的話,你這樣的人不適合在官場,你厭惡口是心非的那一套……”
錢謙益笑了笑,後面的話全在干巴巴的笑里。
余令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看我現在像是聰明人麼,人家都要殺我妹子了,你說這件事怎麼能輕易結束呢?”
“這次來不是為了什麼喬遷之喜吧!”
余令點了點頭,余令不想騙錢謙益,騙人太累,撒一個謊,就要接二連三的撒很多謊,太累了。
“我來請大人看我殺賊!”
“還沒完?”
“怎麼會完呢,他們拖一天我就在京城多殺一天的人,他們被我找出來的風險就大了一分,所以他們得來!”
余令敲了敲桌面自信道︰
“武驤左衛不受兵部管轄,屬于萬歲爺的私軍,如今東廠和錦衣衛在京城不斷的查,他們扛不住的!”
錢謙益愣住了。
他沒想到余令竟然這麼癲!
官場的規矩他剛才已經說了,他認為余令是听的懂,可沒想到余令竟然听不進去。
“你是要把天捅破麼?”
余令認真的點了點頭,認真的望著現在的錢謙益。
“可願听我真心話!”
“講!”
“涼涼君,我余令就是一個賤命,去長安被人欺負,去草原被人欺負,來到京城還被人欺負,我是人不是狗!”
見余令說的真誠,錢謙益忍不住了,喃喃道︰
“守心,在天上的那座宮殿里,我們就是凡人,我們的命不值錢的,在他們的眼里,我們是奴僕!”
“天上的那座宮殿?”
錢謙益既然開了口,他就不怕余令笑話,直言道︰
“廷杖之刑最早始于東漢,金朝與元朝最普遍,我朝最著名!
余千戶,知道我朝的廷杖之刑在哪里行刑麼?”
余令點了點頭,這個知道,余令愛看這些雜七雜八的。
“知道,司禮監內侍監督,錦衣衛執行,行刑地點在午門,在最熱鬧的地方,剝去上衣打屁股或是後背!”
錢謙益舔了舔嘴唇,他覺得自己有病,跟東廠的人說這些。
余令知道錢謙益要說什麼,接著剛才的話道︰
“聖人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你都知道?”
“我什麼都知道!”
“你現在就是這樣的!”
余令沉默了,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恰在此時,外面有了動靜,余令抽刀,隨後對著王不二道︰
“保護好錢大人!”
“是!”
賊人來了,想著這群賊人如鬼魅般在京城暢通無阻,余令忍不住想笑。
砍柴的都能沖到太子的寢宮,要殺太子,有這樣的奇葩事擺在前面......
余令覺得這京城無論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自己都能接受。
表面上是自己和建奴斗,細細的想,這是臣子和皇帝斗。
再細細的想,這件事的最終源頭怕是這次的恩科。
賊人翻牆進來,速度極快。
望著他們那光亮的腦門,一甩一甩的小辮子,余令忍不住笑了起來。
“都說奴兒野戰無敵,我一直不信,今日正好試一試!”
如意上了,一根粗大的箭矢從暗處襲來,砰的一聲射在如意的甲冑上。
如意知道自己受傷了,破皮了,箭頭沒進肉!
這一箭竟然能破甲,如意怒吼一聲向前,手握長矛對著沖過來的賊人就捅了過去。
長矛如蛟龍出海,下來的那個人剛舉刀,身子就多了一個大洞!
又一箭襲來,如意打了個趔趄,然後往後退,一邊退一邊大聲道︰
“放冷箭的在假山後面!”
小肥點燃了手里的黑疙瘩,直接扔到假山後面,轟的一聲響,各種石塊壘砌的假山倒塌了。
“如意傷勢如何?”
“破皮,沒入肉!”
“退後!”
肖五怒吼著沖出︰“讓爺來,啊,給我死,死死,死啊......”
手拿長刀的肖五一招力劈華山。
剛才身子被捅了一個洞的人變成了兩半人。
“肖五回來!”
合蓋面甲,看了一眼死活都不願躲在櫃子里的錢謙益,余令笑了,高聲吟唱道︰
“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
說著,說著,余令的面容猙獰了起來,大吼道︰
“奴兒,讓我好好看看你的通天紋,來吧,大門沒鎖,進門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