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京城天熱的嚇人。
余令給京城天氣的總結就是春季又冷還多風沙,夏日的話炎熱還多雨,秋季雖涼爽舒坦。
但卻太短了。
京城在昨夜下了一場大雨。
本以為今日會涼爽一些,結果更熱了。
坐在衙門里的余令不停的冒汗,林大少好心的送來一個大冬瓜。
他說這個抱著會涼快。
他說的沒錯,這個抱著是涼快!
可問題是自己在衙門里一邊辦公,一邊努力“考公”總不能抱著吧。
太不方便了。
看了一眼天色,余令惆悵的放下書,想著要不要去大牢邊上看書。
那里冒寒氣,進到里面渾身起雞皮疙瘩還得加衣。
“秀哥,八月進士科你最看好誰?”
林大少聞言一愣,啪的一聲打開折扇,沉思了片刻後說道︰
“兩個人,一個人是孔貞運,一個是?莊際昌!”
“孔貞運?”
“對,這個人是我最看好的,至聖的六十二代孫,學問是真的好,人也是真的不錯,我看好他!”
(這個史書記載的少,事跡被刪減了好多,他得知崇禎帝吊死煤山,拜祭之後絕食而亡!)
“袁崇煥呢?”
林大少聞言又想了想,搖了搖頭︰
“他啊,京城名人,從二十三歲考進士到現在,我不是很看好他。”
“我想見見他!”
林大少癟癟嘴,淡淡道︰
“算了吧,不知道他貓在那個寺廟里苦讀呢,這麼熱的天去找他,耽誤人學習!”
余令發覺林大少好像不喜歡袁崇煥,點點頭,覺得自己去找他是有些唐突。
“對了,你說跟我交流交流,都是閹黨,有什麼好交流的?”
余令聞言擺擺手,笑道︰
“這可不一樣,你出生就是閹黨,我這是半路閹黨,我沒有你純,對了,小時候有發小麼?”
“有,御馬監四衛那麼多人,你想想發小有多少!”
見余令不說話了,林大少瞅了一眼桌上的扇子,忍不住道︰
“令哥,你這扇子能借我耍幾天不!”
“不能!”
林大少失望的嘆了口氣,余令的扇子上是號稱“骨騰肉飛,聲施當世”的趙士楨留下的墨寶。
如今的京城已經尋不到了。
要說他的墨寶有多好,林大少無法形容。
林大少只知道趙大學士的字是皇帝都夸過的。
當時的趙大人為人傲氣,一般人求不得他的字,世面上本來就不多。
自從妖書一出後就看不到了。
如今的京城,趙大學士的字值千金。
拿著他的墨寶去風月之地,只要是真的,只要你願意讓他拓印一份......
在那里,你就算是去找頭牌,都會有人付錢。
余令看了一眼東廠的大門,低下頭繼續看書,可是依舊看不進去。
今天的東廠和錦衣衛在辦大案。
在這麼熱的一個夏天,甦懷瑾已經沖到兵部衙門。
此刻的兵部里,一群人正圍在一起準備分食從水井里鎮好的西瓜。
正準備切,衙署的門就被人蠻橫的撞開。
甦懷瑾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掃視一圈後落在一個人的臉上,甦懷瑾笑了笑,大步走向那個人。
“武長春?”
“本官就是!”
“拿了!”
見錦衣衛和東廠圍了過來,武長春怒喝道︰
“大膽,你們可知道這是哪里,看清楚這是兵部重地!”
“打!”
“甦懷瑾,你算什麼東西,敢在兵部打朝廷命官?”
甦懷瑾扯了扯身上的衣衫不屑道︰
“你真的是武長春麼?陳默高你他娘的倒是動手啊!”
陳默高獰笑著上前,狠狠的一拳捶在武長春的小腹上。
武長春吃痛身子猛地蜷縮在了一起干嘔了起來。
“拿掉官帽,扯下腰牌!”
“甦懷瑾,你好大的膽,就是你爹來了他都不敢!”
甦懷瑾笑了笑,伸手接過他的腰牌。
望著鎏金的銅牌上“兵部守備”四個大字,甦懷瑾咧嘴笑了。
“我爹不是不敢,那是不屑,你當我這世襲是跟你一樣花錢買的啊!”
武長春準備再次呵斥,肚子又挨了重重的一拳。
“娘的,真閑啊,還吃西瓜!”
抱起西瓜,甦懷瑾頭也不回的離開。
高起潛笑著走到武長春面前,細長白嫩的手指上下翻動。
數個呼吸的工夫武長春全身關節被卸。
下巴被卸武長春張著嘴,像狗一樣吐著舌頭,關節被卸的疼痛讓他汗如雨下。
兵部的人面面相覷。
直到甦懷瑾這群人離開,兵部的人亂了起來,慌忙朝著兵部尚書那里跑去報信。
兵部守備被抓了!
兵部守備在大明的官職體系內屬于五品。
按照等級它和正五品的知州一樣大,在這京城里兵部守備可不是一個小官。
因為京城的兵部守備能調動一營的士兵。
京城兵部守備的任務是負責一部分的城牆守衛工作。
在兵部里他屬于兵部郎中之下,被兵部郎中協調與調度。
消息傳到東廠,余令松了口氣,頓時就覺得天不是那麼熱了。
長安的熱余令都能抗的住,京城的這點熱不在話下。
習慣了關中的熱,這京城的熱稍遜那麼一絲的醇厚。
“余令你鬧夠了沒有,把人給我放了!”
兵部尚書薛三才來了。
望著他胸口前綢衫上的汗漬,余令趕緊迎了過去,很是尊敬的行禮問好。
薛三才不吃余令這一套,直接道︰
“放人!”
“尚書大人,人我可以放,尚書大人只要給我一個來領人的條子,寫清楚這人是你領走的,我立馬放!”
薛三才抬起眼皮看著余令,余令的態度依然恭敬!
“條子?”
“對,條子,大人是臣子,下官也是臣子,大人奉命辦事,下官也奉命辦事!”
薛三才細細地打量了余令一眼,笑道︰
“既然如此我就听余大人好好的說道說道,丑話說在前面,若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兵部是不會忍氣吞聲的!”
余令聞言,直起腰笑道︰
“大人,你剛說武長春是你的人,我建議這句話以後別說了,我什麼也沒記住,他只是兵部的人!”
薛三才看著余令道︰“說吧!”
“大人這邊請!”
“說!”
“大人親耳听會更好,請.....”
武長春是大明人,不但是正兒八經的大明人而且還是一個難得的武舉人。
可這個人準確的說應該是死了。
他的死因吳墨陽還在查。
最有趣的是這個人明明都死了,可他又活了。
不但好好地活著,而且還混到了兵部里,成了一名手握兵權兵部守備。
也就是說武長春被人鳩佔鵲巢了。
現在的這個武長春其實是建奴完顏部下的一頭小野豬,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頂替了真的武長春。
這事是吳墨陽查出來的。
這事是吳墨陽從一個叫做鳳姐姐的娼妓嘴里得知的。
為了確保這個消息不是謠傳和誣告。
吳墨陽九死一生,身子虛的厲害,如今正在老丈人家享受著老丈人一家的服侍。
至于他為啥不在自己家余令也不敢問。
估計是怕腿被打斷吧!
有了這個消息,錦衣衛和東廠開始悄悄地走訪。
為了辦好這個案子,陳默高還跑了一趟武長春祖籍河間府。
現在已經完全確定兵部的這個武長春是假的。
因為陳默高把武長春的親佷兒給請來了。
如今東廠和錦衣衛里負責這個案子的人開心的都要瘋了。
就算這個人不是建奴,光是頂替功名也是殺頭的大罪。
落在辦案人手里那也是大功一件。
頂替者成了五品官,這事可不是光有錢就可以的。
這後面得牽連多少人,只要盯著武長春往死里挖。
能扯出一大排。
這能抄多少家?
如今的東廠窮的叮當響,自從余令來了之後一部分人終于吃的上飯了,這要是把這個案子啃下來。
這得多少錢?
這錢比搶錢來得還快,問題還很干淨。
薛三才听完余令說的這些汗流得更歡了,胸前濕了一大片。
他是真的怕熱,余令倒的涼茶一杯接著一杯。
“他是誰?”
“我不認識!”
高起潛笑了,所有人都笑了,震耳的大笑聲在大牢里回蕩。
這事是真有意思,親叔父不認識親佷兒。
黑屋子里的兵部尚書望著余令不解道︰“什麼意思?”
“這位是武長春的親佷兒,親叔叔不認識打小就生活在一起的親佷兒?”
薛三才聞言,頓時覺得不熱了,嘴巴也有點干。
高起潛拿出巨針笑道︰“不認識啊,咱家就敢用刑了!”
在外人眼里這玩意不是針而是一枚枚的鐵釘。
在大夫眼里這就是針,叫蟒針。
它的這個名字真的很貼切……
江南一帶叫“大梁針”,河南、河北叫“過梁針”,稱呼很多,別稱也很多。
這針通體總長二十四寸,二尺多長,針尖稍鈍。
毫針尖銳是因為主攻穴位,直刺為主。
蟒針針尖稍鈍是因為主攻皮下。
在醫術上講是“循經取穴”,扎入皮下“如蟒蛇循行在草中”,刺激強,得氣快!
俗稱痛感強烈。
可從脖頸下入,可從眼瞼位置出。
在醫術上它也可以不疼,可若是拿來用刑,就必須疼,能感覺皮和肉分開的撕裂之苦。
也能看到皮肉分離的刺激感。
殺年豬要吹氣,因為吹氣之後豬皮更易剝離。
豬皮不怎麼值錢,但用豬皮做的直縫靴可是比豬皮要值錢多了。
殺年豬吹氣之前要用"挺棍"捅。
捅通皮下氣腔通道後再吹氣,這樣就比較好取下豬皮。
高起潛手里的特制蟒針就是縮小版的"挺棍"!
按照殺年豬的做法,人也可以同樣被剝皮。
高起潛不說話,他一直堅信在自己的手段下犯人會自己說,這才是審問的最高境界。
這才是強者。
“啊~~”
長針扎入,痛呼聲響起。
高起潛的手很穩,手不穩就容易犯錯,一旦犯錯就會被王承恩打死。
長針在皮肉下上下縱橫刺,分流對峙刺,直搗。
隨著高起潛的手法變化,真的就像是皮下有條蛇在游走。
武長春忍不住發出哀嚎。
這些年他殺了很多人,為了刺探消息也折磨了很多人。
他原本以為他足夠變態,足夠的殘忍了。
沒想到啊……
誰料今日進了東廠,直到此刻他猛然醒悟為什麼大家都怕東廠了。
因為這里有比自己這個變態更變態的。
哀嚎持續了一盞茶……
哀嚎聲停止,高起潛拿出繩子綁在了武長春的胳膊上。
隨後掏出一節麥稈,順著剛才的孔洞捅入了皮下。
“你要知道什麼你倒是問啊.....”
“啊,我說,我說,我說……”
高起潛不為所動,鼓著腮幫子,含著麥稈不停的吹氣。
隨著氣涌入皮下,武長春的胳膊變得有光澤起來,亮晶晶的像烤鴨皮。
望著瞪大眼細細觀摩的余令,薛三才忍不住道︰
“余大人,你就忍心?”
“軍報上說撫順關的百姓幾乎被屠城你知道麼?”
余令轉過頭望著薛三才道︰
“大人,有人替他們說話麼?”
望著兵部的同僚在哀嚎,薛三才不忍道︰
“過于酷烈了,大明以德善立國!”
“我爹也是這麼教我的,可有人欺負我的時候他還是會站在我身後!”
“可是.....”
“噓,要剝皮了,這手法你不佩服麼?”
高起潛又拿起了繩子死死地綁在武長春的手腕上。
小木槌開始敲打,慘叫聲又響了起來。
這麼又過了一盞茶,望著高起潛拿出小刀開始剝皮,陳默高背過臉。
“這里面悶的很,我出去涼快會兒……”
“陳大人莫走,咱家的刀很快。”
高起潛的刀的確很快。
武長春望著眼前的皮,望著那沒皮的胳膊,望著那鮮紅的肉.......
感受著那一雙冰冷的手如毒蛇般開始在自己臉上胡亂的摸爬。
“準備好了麼,我要拿走你的臉皮了,看看你是誰!”
武長春崩潰了......
“我說,我是女真完顏部,隸屬大金瓖黃旗……”
余令笑了,薛三才臉色慘白。
甦懷瑾也笑了,信手撬開西瓜,狠狠的咬了一口,瓜汁四濺。
建奴好啊,自己承認了好啊,自己可是賣了二十對象牙。
這要不回本,自己的腿就保不住了。
余令走了出來,望著活著的武長春笑道︰
“瓖黃旗啊,那你應該知道很多,奴兒有沒有告訴你他舔人溝子的事?”
“余令,你找死!”
余令笑了。
“這麼激動,看來是真的了!”
武長春望著余令也笑了︰
“余令,你和你的妹妹活不到今年的年底,你信麼?”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