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里滑出張匯款單，數額比上個月又多了十元。
「寧寧︰
結婚報告已批。今年請不到假，能否來部隊領證？想你了。
附津貼九十元。
少升」
簡單幾行字，林一寧卻反復看了三遍。
陸少琦湊過來偷瞄，看到\"結婚\"二字立刻尖叫著跑去告訴奶奶。
晚飯時，林一寧宣布了這個消息。
陸奶奶高興得直抹眼淚，顫巍巍地從炕櫃里取出個紅布包︰\"早給你備好了...\"里面是雙繡著並蒂蓮的鞋墊。
林一寧接過鞋墊，給陸奶奶道謝，然後邀請他們一起去部隊參加婚禮。
\"我不去啦。\"陸爺爺嘬著旱煙，\"老骨頭經不起折騰，你們把喜糖帶回來就成。\"
幾小只也齊刷刷搖頭。
陸少科啃著玉米含糊不清地說︰\"我們要看家！萬一下雪壓塌房頂怎麼辦？\"
林一寧無聲嘆氣，她知道，這些懂事的孩子是不想給她添麻煩。
夜深人靜時，她敲響了王慧的房門。
\"真不回去？\"林一寧坐在炕沿，\"正好回去看看你爸媽。\"
王慧搖頭，手里的針線不停︰\"我想多掙點工分，也能給家里寄點糧食。\"
林一寧了然。
她握住王慧的手︰\"那家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王慧反握住她，\"辰燁留...\"
\"他跟我回去。\"林一寧聲音低下來，\"有些事...需要他幫忙。\"
第二天，林一寧拎著兩包槽子糕去了大隊部。
大隊長听完來意，鋼筆在證明上劃出響亮的\"唰唰\"聲。
\"好事啊！\"他蓋公章時都多用了三分力，\"陸家小子有福氣！\"又壓低聲音，\"早去早回，開春要修水渠...\"
石辰燁的動作比想象的快。
第三天傍晚，三張臥鋪票就整齊地擺在飯桌上，林子耀興奮地直蹦。
出發前夜，林一寧把糧櫃裝得滿滿當當。
陸奶奶拉著她手叮囑︰\"見到親家，替我們道個歉...聘禮太薄...\"
\"您說什麼呢。\"林一寧把老人花白的頭發別到耳後，\"少升就是最好的聘禮。\"
晨霧彌漫的站台上，幾小只排成一溜兒揮手。
陸少琦突然沖過來，把個布包塞進林一寧懷里——是全家人的布票和糧票。
\"給大哥看！\"她眼楮亮晶晶的，\"我們過得可好啦！\"
林一寧趴在窗口，看著那些小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最終變成視野里的幾個黑點。
火車到站，林一寧剛踏出站口，就看到陸少升站在吉普車旁。
\"寧寧！\"他三步並作兩步沖過來，雙手懸在半空似乎想抱她又不敢，最終只緊緊攥住了她的行李箱把手，\"我請了半天假...\"
林一寧抿嘴笑了，伸手拂去他肩章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先回家再說。\"
她指尖在無人處悄悄勾了下他的掌心，\"辰燁和子耀還拎著行李呢。\"
吉普車疾馳著，林一寧坐在副駕駛，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
她講述著陸家的情況︰\"少琦學會縫紉了，少開送去學校了，期末考了第三名呢！少科...\"忽然感覺手背一熱，陸少升的右手不知何時覆了上來。
\"爺爺奶奶呢？\"他目視前方，耳根卻紅了。
\"都好。\"林一寧任由他握著，\"奶奶給你做了雙千層底布鞋，放在我箱子里。\"
她突然壓低聲音，\"鞋墊上繡著...早生貴子。\"
方向盤猛地打了個滑。
後座傳來林子耀的驚呼︰\"姐夫你開車看路啊！\"
軍區大院的門崗看到車牌立即敬禮。
陸少升把車停在小樓前，依依不舍地松開一直交握的手︰\"我...我得回營部報到。\"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下班就來找你。\"
林一寧剛進院子，就听見里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寧寧！\"林母一把將女兒摟進懷里，手撫過她的發梢，\"讓媽看看...\"眼眶瞬間紅了，\"沒瘦多少，精神也還好。\"
林父站在玄關處，軍裝外套還沒脫下，威嚴的臉上罕見地帶著笑意︰\"耀耀長高了。\"他伸手比了比少年頭頂，\"快趕上你爸了。\"
林子耀規規矩矩喊了聲\"二叔二嬸\"，眼楮卻不住往屋里瞟。
林一寧知道他在找什麼︰\"大哥在營里，晚上應該會回來吃飯。\"
石辰燁默不作聲地把行李搬進屋里。
桓從他懷里跳出來，熟門熟路地躥上沙發。
\"這位是...\"林母疑惑地看著小石頭。
\"石辰燁，我朋友。一起下鄉的知青。\"林一寧遞過準備好的說辭，\"他送我過來，順便...幫忙籌備婚禮。\"
林母了然地點頭，轉身去廚房張羅茶水。
林一寧趁機把林子耀拉到電話旁︰\"給爺爺和大伯報個平安。\"
傍晚時分，門鎖轉動的聲音驚醒了打盹的 桓。
林子時像陣風似的沖進來，軍裝外套都沒脫就給了林一寧個熊抱︰\"想死哥了！\"他揉亂妹妹的頭發，突然抽了抽鼻子，\"紅燒肉？\"
陸少升跟在後面，手里拎著兩瓶茅台。
他向林父林母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首長好！夫人好！\"
\"還叫首長？\"林父拍拍他肩膀，\"該改口了。\"
廚房里飄出誘人的香氣。
警衛員小張正端著砂鍋出來，林子時一個箭步沖過去接︰\"這絕對是我妹的手藝！\"
他掀開蓋子深吸一口氣，\"在部隊做夢都饞這口！\"
餐桌上很快擺滿家常菜式︰油亮亮的紅燒肉，金黃的玉米烙，碧綠的炒時蔬......
林一寧把陸少升安排在自己旁邊，在桌布遮掩下，他的膝蓋始終緊貼著她的。
\"婚禮準備得怎麼樣了？\"林母夾了塊紅燒肉放到陸少升碗里，狀似隨意地問道。
陸少升的筷子停在半空︰\"置辦了些必需品。\"他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林一寧，\"正好寧寧來了，看看還缺什麼...\"
\"等會兒吃完飯就去瞧瞧。\"林一寧的腳尖在桌下輕輕踫了踫他的軍靴。
林母突然放下湯勺︰\"听說你們要在部隊招待所辦婚禮？\"她眉頭微蹙，\"寧寧是我家的姑娘，以後就住家里，住什麼招待所？\"
陸少升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線︰\"寧寧說暫時不隨軍，所以我沒打申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