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三個穿著軍綠色背心的男人正在練太極，晨光給他們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
林子時看到妹妹站在門口，驚訝得眉毛都要飛起來，"小妹？你居然起床了？你不是不到上課時間不起床嗎？"
林一寧白了他一眼，余光瞥見陸少升也站了起來，汗水順著他稜角分明的臉頰滑落，沒入背心領口。
"我這不是想跟你們鍛煉身體嘛。"她伸了個懶腰，"萬一畢業後找不到工作，我可是要下鄉的。"
林子時哈哈大笑，拍了拍陸少升的肩膀"老陸，听見沒？我妹妹說要下鄉！就她這細胳膊細腿，"他夸張地比劃著，"一天就能累哭，把她累回來！"
陸少升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又迅速恢復平靜。
他拿起地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目光不經意間與林一寧相遇，又迅速移開。
"要我說，"林子時繼續道，"你長得這麼漂亮，實在不行就去文工團。"
"我才不去呢。"林一寧走到陸少升身邊，故意站得很近，"陸大哥，能教我打軍體拳嗎？"
陸少升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他低頭看著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
"軍體拳不適合女同志。"他聲音干澀。
"誰說的？"林父突然插話，"小陸，你就教教她。寧寧要是真能學會一招半式，以後我們也能放心些。"
陸少升抿了抿唇，最終點頭"是，首長。"
晨練結束，林一寧故意落在最後。
當陸少升經過她身邊時，她小聲說"別忘了今晚換藥。"
陸少升的腳步頓了一下，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陽光下，他的耳尖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早飯過後，警衛員收拾著碗筷，林父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爸，今天學校不上課，我想"林一寧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子時打斷。
"你又想出去玩？"林子時嘴里還叼著半個饅頭，"怎麼不想著在家好好學習？一天天就知道玩！"
林一寧張了張嘴，差點脫口而出"現在的知識我都會了"。
但想到原主那不上不下的成績單，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等這次考試成績下來再炫耀也不遲！
就在這時，門衛兵小跑進來報告"報告首長，門口有位女同學找林一寧同志。"
"找我的？長什麼樣？"
"扎兩條麻花辮，穿藍布衫，說是姓王。"門衛回答。
林一寧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那天運動會上喊她的樸素女孩——王慧。
她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
大院外，王慧正局促地站著，手指不停地絞著衣角。
看到林一寧出來，她眼楮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王慧？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林一寧驚訝地問。
軍區大院可不是隨便能進的。
"我我"王慧的聲音有些發抖，"寧寧，我想請你幫個忙。"
林一寧注意到她眼圈發紅，顯然是哭過"出什麼事了？"
"我爸爸昨天在機械廠被機器壓傷了腿，"王慧的眼淚又涌了出來，"人民醫院的醫生說說可能會留下終身殘疾。"
她抓住林一寧的手，"我知道你媽媽是軍區醫院的院長，能不能能不能請你媽媽找個醫生給我爸爸看看？我家就靠我爸一個人掙錢"
林一寧感受到她手心的冰涼和顫抖"我可以帶你去問問，但不能保證一定能幫上忙。"
"謝謝！就算幫不上，我也謝謝你！"王慧連連鞠躬。
"你等一下。"林一寧轉身回家，推出她那輛平時騎的自行車，"騎車快些。"
軍區第三醫院的白樓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林一寧輕車熟路地帶著王慧直奔院長辦公室，卻被告知母親正在開早會。
等待的半小時里，王慧坐立不安，時不時望向會議室的大門。
林一寧給她倒了杯熱水"別擔心，周主任是骨科專家，很厲害的。"
終于，會議室的門開了。林母看到女兒，略顯驚訝"寧寧？怎麼來醫院了？"
林一寧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情況。
林母轉向王慧"檢查報告帶了嗎？"
王慧急忙從布包里取出一個牛皮紙袋，雙手遞過去"都、都在這里。"
林母仔細翻看後，眉頭微蹙。
她拿起電話"請周主任來我辦公室一趟。"
周主任是個五十多歲、頭發花白的嚴肅男人。
他看完片子，搖了搖頭"肌腱全部斷裂，手術難度很大。即使是我主刀，成功率也只有三成。"
王慧的臉色瞬間煞白——這和人民醫院醫生說的一模一樣。
"王同學，"林母溫和地說，"周主任的話你也听到了。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吧。"
離開院長辦公室，林一寧看著王慧失魂落魄的樣子"走吧，我陪你去醫院。"
縣人民醫院的走廊上消毒水味混合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氣味。
王母是個瘦小的婦人，正守在病床邊抹眼淚。
王父的一條腿用木板固定著，臉色慘白。
听完周主任的診斷，王母立刻去找了值班醫生。
那位年輕醫生听說軍區醫院的周主任有三成把握，眼楮一亮"那還等什麼？趕緊轉院啊！我們主任最多兩成把握。"
轉院手續辦得很快。
林一寧幫著王慧回家取了板車，又一路護送他們到軍區醫院。
等一切安頓好，已是下午兩點。
王母拉著林一寧的手不停道謝"林同學，等老王好了，一定來家里吃飯！我們雖然沒什麼好東西，但一定做最拿手的菜招待你！"
從病房出來，林一寧直接去了母親辦公室。
"媽，王叔叔已經住進來了。周主任什麼時候能給他手術？"
林母正在批文件，頭也不抬"今天下午周主任沒手術安排，一會兒他會去查房。如果條件允許，會盡快安排。"
林一寧松了口氣，這才感覺到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剛想離開，卻听母親突然問"這個王慧，是你好朋友？"
"也不算"林一寧撓撓頭，"就是普通同學。"
林母放下鋼筆，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你變了，寧寧。"
林一寧心頭一跳——難道被發現了？
"以前的你，不會為一個普通同學跑前跑後。"林母笑了笑，"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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