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扶楹來到北屋。
鐘媼親自帶著她進去,流雲被留在外間。
徐太夫人剛寫完一幅經書,放下紙筆,正坐在主位上用茶。
見到扶楹,連忙抬手,招呼她過去。
“扶楹,快來,坐在這里。”
徐太夫人沒什麼架子,拉著她坐在身側位置,細細打量她的眉眼。
扶楹坐好,唇角彎點弧度,說“見過徐太夫人。”
徐太夫人含笑點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話語單刀直入“兩家退親的事,我已經听說了。”
“之前仲麟看得緊,不讓人探望,如今他不在,扶楹,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似怕她有顧慮,徐太夫人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不拘著什麼,若你和仲麟兩情相悅,我自然高興,但若你心存疑慮,也可以和老婆子說說,我好為你答疑解惑。”
扶楹頓了頓,看向徐太夫人的眉眼,想要觀察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試探?
或者算計?
婦人雖已年華老去,可眉眼褶皺深沉,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和坦然真誠的神色。
扶楹看不出來,可逃離的機會就在眼前,她的心忍不住怦怦跳動。
她幾乎沒怎麼猶豫,便在徐太夫人的視線中,起身徑直跪在了地上,向她行了個大禮。
“太夫人,扶楹只想有一心儀之人相伴,四方游歷,尋遍天下植種,造福百姓,無意君侯夫人的位置。”
她一心撲在大業上,只想找個賢內助幫忙打理家事,魏劭是真的不合適啊。
徐太夫人也听出了她的意思,連忙將她攙扶起來。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幫你一把。”
扶楹的眼眸逐漸亮了起來。
徐太夫人臉色一肅,沉聲思忖道“可就這麼貿然離開,怕是不妥。”
“我了解仲麟,他擁有的東西太少了,一旦想要,必然會想盡辦法留下,我雖能助你離開,但怎麼也得挑個仲麟脫不開身的時候。”
扶楹咬著下唇,跟著一起臉色緊張。
徐太夫人眯著眸子想了片刻,突然道“我的壽宴,各方賓客齊聚,甚至有不少外來人賀壽,整個侯府都離不開仲麟管轄,那時才是最好的時機。”
她抓住扶楹的手,眸色冷靜“那日,我會派人送你離開。”
扶楹被她說的熱血沸騰,仿佛即將踏出鳥籠的白雛,自由和遠方近在咫尺,感激地對這位心善的太夫人福身“扶楹多謝太夫人。”
老魏家還是有明事理的人啊!
徐太夫人長嘆了聲,目光和藹可親“我這也是為了仲麟,兩家結親,不是結仇,強人所難,終究不是良策,況且他神志不清,所作所為不能算數。”
是啊是啊,出爾反爾算什麼君子,只希望將來魏劭恢復記憶,不要惱羞成怒打殺她泄憤。
扶楹眼淚汪汪地點頭贊同。
隨後她便離開了。
徐太夫人看向她背影的目光中有贊同,有欣賞,更有冷凝。
鐘媼略有疑惑,低聲問道“太夫人,就這麼放扶楹女郎離開?若她前往其他州郡,豈不是……”白白送了人才,後患無窮。
“這姑娘有能力,有本事,性子純粹,卻沒有野望,只為理想而活,是個值得喜歡的好孩子,比之喬氏,帶給仲麟的利益更大,仲麟若是選她為妻,也有利于將來大統。”徐太夫人悠悠然坐回席上,滿意地點頭。
鐘媼眉毛糾結成一團,手下利落地斟茶奉水“那太夫人為何放她離開?”
“放?”徐太夫人飲了口茶,淡聲道,“魏粱被派去容郡,帶著大部隊先行,無人幫她里應外合。”
“壽宴當日,城門來往檢查嚴密,不會輕易放人離去。”
“此情此景,哪有離開的余地啊。”
“若當日鬧出什麼亂子,英雄救美,一段佳話,也是好事。”
鐘媼恍然大悟“太夫人是想,推魏侯和女郎一把,這消息,是否要告知君侯?”
“不必,若他連這點洞察力都沒有,也不用娶媳婦了。”
“是。”
徐太夫人輕嘆一聲,有點愧疚如此算計一個心思純淨的小姑娘,但一想到自己孫子,還是按下了那點情緒。
……
扶楹剛回到屋舍,還沒來得及和流雲分享自己的好消息,就听到外面的請安聲。
她動作一頓,略微驚慌地向門口看去。
緊隨著,魏劭的聲音遠遠自外面傳進來。
即便沒來得及和流雲說壽宴偷溜的消息,但畢竟心里裝著事呢,冷不丁听到魏劭過來,她的小心髒仍是‘突’地跳動一下。
扶楹唇畔輕松的笑意很快散去。
男人推門進來,漆黑的眸子定定落在她身上,帶著洞察人心的探究,仿佛能一眼勘破所有藏匿的心思。
扶楹的臉色逐漸變得有點心虛,長長的睫羽垂落,落下一片陰影,不敢和他對視。
看上去可憐可愛,讓人心軟。
流雲擋在她身前,隔開魏劭的目光,低頭行禮。
下一刻,就听身側落下一道冷淡的聲音“出去。”
流雲早已習慣了這種被攆出去的情況,嘴角抽搐,擔憂地望了一眼扶楹,低聲應“是”後,便轉身退去房外。
屋內一片寂靜,只剩扶楹和魏劭兩個人。
男人步伐沉穩,走過來掐著她的腰摟過來,毫無預兆地說出一句“今年新供上來的湖蟹格外鮮嫩,你還沒嘗過吧?”
大半夜的,怎麼說到吃上了?
扶楹愣愣搖頭“確實,不曾吃過。”
傻乎乎的眼神,像一只呆兔子。
魏劭的神情柔和些許“我讓人煮了一些,你先嘗嘗。”
說完,外面人端來一碟熱氣騰騰的螃蟹,鮮甜的香氣擴散開,勾起扶楹的饞蟲。
“好香啊。”扶楹眼巴巴看著,有點苦惱,“可我,不太會拆蟹。”
準確的說對于一切海鮮類,她都不太會吃。
畢竟這些生物長得奇形怪狀,她實在嫌丑,從前也未曾想過要吃它們。
現在驟然聞到香氣,她後悔曾經放過的蝦子螃蟹們了。
“我會就行了。”
魏劭拉著她到桌前,把人按在懷里,動作麻利地伺候她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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