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道凝練的死氣狠狠抽在小二身上，將他整個靈體打飛撞在骨牆上。
小二魂火一陣明滅，形體都虛幻了幾分。
掌櫃收回顫抖的枯手，對著夏驚天擠出比哭還難看的諂笑︰“大……大人！這蠢貨腦子不靈光，就是個沒用的傻鳥！您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夏驚天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聲音冰寒刺骨︰“你，親自去上菜。順便把那個傻鳥，給我叫過來。”
“是！是！大人您請坐！老朽這就去！”
掌櫃如蒙大赦，連滾帶爬飄進了後堂。
夏驚天冷哼一聲，走到一張由巨大肋骨拼成的“桌”旁，坐在一塊光滑的脊椎骨上。
“大……大人……阿苟……知錯了……”
那個叫阿苟的小二畏畏縮縮地飄了過來，他魂火黯淡，形體比剛才更淡薄了些。
“你叫阿苟是吧，坐。”
夏驚天目光掃過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帶著審視，“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們這里，用什麼交易？”
“魂晶！”阿苟幾乎完全依托本能脫口而出，思維簡單得如同白紙。
他伸出虛幻的手掌，掌心躺著一顆藍莓大小、通體紫黑、內部有霧氣流轉的不規則晶體。
“大人，這就是魂晶。”
阿苟眨著大眼楮，似乎等著夏驚天驗貨。
夏驚天隔空將其攝入手中。
晶體觸手冰涼，散發著一股微弱但精純的能量波動，直透靈魂。
他指尖涌出一絲精純死氣探入其中，片刻後，眉宇間掠過一絲了然。
“吸收它，能滋養魂體，壯大靈魂本源？”他沉聲問道。
阿苟困惑地撓了撓後腦勺，動作笨拙滑稽︰“大人，您說錯了。吃了魂晶，能活得更久。”
他又指著自己虛幻的腦袋，“吃了活物的生機，腦子才會變得靈光。”
“嗯？”夏驚天緩緩抬起頭，漆黑的眼眸深處驟然閃過銳利精芒。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瞬間將阿苟整個靈體籠罩。
在他的視野中，阿苟這具由魂體凝聚的虛淡形體，正持續不斷的逸散出絲絲縷縷的灰色“霧氣”，快速消散于周圍濃稠的死氣之中。
那逸散的速度，遠超尋常死靈自然衰減的程度！
夏驚天眉頭緊鎖。即便在南域沉獄淵的死靈身上，他也從未見過如此劇烈的能量逸散。
這異常勾起了他強烈探究的欲望。
掌櫃端著一個骨盤，迅速將所謂的“菜”擺滿夏驚天面前的骨桌。
“大……大人，請……請用。”
“退下。”
盤中的“菜”，是一粒粒大小不一、包裹著濃郁生機的碧綠珠子。
夏驚天拈起一粒，珠子內部隱約可見一頭海獸痛苦掙扎的模糊虛影。
魔海深淵吞噬萬物，海獸卷入其中被煉為生機珠，倒也不足為奇。
夏驚天對這些毫無興趣，隨手撥了一盤給阿苟，其余的盡數收入儲物空間。
阿苟傻笑著，一口吞下盤中所有生機珠。
他再看向夏驚天的眼神，已充滿狂熱與死忠，仿佛隨時願為其赴死。
“阿苟，魂晶如何獲得？”
“回大人，魂晶得用命熬出來！我們都會那套功法。”
阿苟想也沒想，直接從懷里掏出一塊布滿污漬的獸皮，遞給夏驚天。
夏驚天目光掃過獸皮，眉宇間冷意更甚︰“燃燒靈魂本源凝煉？這是在榨取自身壽元。”
“大人說得對！可沒魂晶，在這城里活不下去！城里還有惡棍專門抓人煉魂晶呢！”阿苟說著，虛幻的身體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你可知此地是如何形成的？”
“這個我知道！”
阿苟拍著胸脯，“傳說很久以前，有邪魔從入口殺進地府，死了好多人！
後來仗打完了，地府的大人物們就在入口布下超級大陣，堵住外面活物再入地府作亂。
像我們這種錯過接引時辰、無法輪回轉生的孤魂野鬼，就都聚到了這里，慢慢便有了這座城。”
“入口就在附近，為何不進去轉生？”
“大人您不知道？”阿苟面露困惑，“听說那場大戰把地府轉生用的寶貝打壞了，修到現在還沒修好！地府里面都忙不過來，哪顧得上我們這些凡魂野鬼。”
夏驚天眼神銳利如刀。
這個理由，太過敷衍。
五方界作為完整的上等世界，修復轉生機制絕非難事，拖延至今，必有隱情。
“大人，您不是地府來的嗎？怎麼不知道這個？”阿苟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只是想听听，你們這些滯留者如何看待地府。”夏驚天起身欲走。
掌櫃突然湊過來，臉上堆滿諂媚︰“大……大人！地府……地府那邊轉生名額可還有？老朽願獻出全部魂晶，只求大人給個機會！”
夏驚天眼中掠過一絲冰冷玩味︰“我此行正是為考察爾等境況。安心候著便是。”
“是！是！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掌櫃激動得魂火亂顫，語無倫次。
夏驚天剛走出不遠，一隊死氣森森、身披殘破骨甲的士兵便擋在面前。
為首一個身形佝僂、老態龍鐘的死靈，對著夏驚天深深一揖，姿態低到塵埃里︰“大人駕臨，甦某未曾遠迎，萬望大人恕罪！請移步寒舍，容甦某略盡地主之誼。”
夏驚天審視著對方︰“甦城主？”
“正是老朽。”甦城主畢恭畢敬站著。
“帶路。”
“大人請！”
片刻後，夏驚天踏入亡靈城城主府。
甦城主又是一番殷勤款待，骨桌上再次擺滿生機珠，更奉上一小堆紫黑色的魂晶。
夏驚天毫不客氣，照單全收。
“大人，不知地府近來……”甦城主試探著問。
“一切如常。”夏驚天隨口敷衍。
“那就好，那就好……”甦城主笑容僵硬，“大……大人，老朽……老朽有一事相求，實在難以啟齒……”
“講。”看在魂晶份上，夏驚天冷冷吐出一個字。
“是，是。”甦城主組織著言語，小心翼翼開口，“籠罩此地的大陣……那抽取魂源之力，可否……可否減弱幾分？我等……我等實在難以為繼了……”
“此事，待我回去，自會稟明。”夏驚天眉峰微挑，原來竟是大陣在作妖。
“多謝大人！我等生前皆為凡俗螻蟻，死後魂源本就不多。全城性命，全系于大人一身了！
甦城主聲帶哭腔，魂火劇烈搖曳。
照此下去，他必是第一個魂飛魄散的死靈。
“甦城主安心。另有兩問，此城為何不見修士死靈？亡魂或是亡靈，與死靈又有何區別？”
“回大人，但凡有些修為的亡靈，皆已闖入地府入口。至于他們能否成功……大人可知曉一二？”甦城主滿懷希冀。
夏驚天漠然搖頭︰“地府浩瀚，尋幾個亡魂下落，無異大海撈針。”
“是……是老朽唐突了。”甦城主頹然垂首，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也黯淡下去，“至于亡魂與死靈的區別，其實很簡單。
亡魂帶著生前所有的智慧和記憶，比起渾噩的死靈，要更加強大！
如果亡魂長時間游離在外，得不到地府的承認和滋養，智慧和理性就會逐漸喪失，淪為徹頭徹尾的死靈。
我們一旦發現，就會痛下殺手，而城內住戶，多半處于半亡魂半死靈狀態。
得不到地府承認和接納，我等只能以死靈自居。”
他暗嘆一聲，面色淒苦。
地府控制大陣不斷抽取他們的魂源，又何嘗不是防患于未然，杜絕他們轉化成死靈之後，變得過于強大，從而威脅到地府的存在。
夏驚天看著手中魂晶，眼中閃過洞悉一切的精芒。
難怪。
當初在南域沉獄淵見到的死靈，幾乎全都智慧盡失，像那樣的存在，才是真正的死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