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听到這個的瞬間，嘴角先是抽動了一下，然後徹底放棄了任何克制的打算，咧開一個幾乎到耳根的笑容。
什麼收斂一點的承諾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看看這進展！”他搓著手，眼楮發亮，“從我做了你喜歡的甜點到讓我給你準備一頓熱騰騰的完整午餐！”
他伸出手指開始數。
“克勞奇這小子從專屬烘焙升級到了專屬廚師服務！”他又轉向西里斯，露出那種只有在發現絕佳惡作劇目標時才會出現的壞笑，“想知道下一步是什麼嗎？大腳板，以我從書上學來的經驗，多半是私人定制的——”
詹姆的話像是點燃了什麼導火索。
西里斯的手猛地伸向桌面，抓過羊皮紙。
動作粗暴得讓羊皮紙發出撕裂的聲音，紙張被他揉成一個緊實的團，然後毫不猶豫地朝詹姆的臉砸去。
詹姆側身閃開，紙團飛過他的肩膀，撞在壁爐邊的石頭上彈了一下，差點滾進火里。
“你得承認對手的優點，克勞奇的戰術進展神速。”詹姆繼續道，“淋雨相候、高空魔法體驗、專享午餐...老兄，比起拿我出氣，下一步你是不是該思考如何跟上節奏？”
西里斯站起來，走向壁爐，撿起那團羊皮紙。
他背對著朋友們，將紙團展平，扔進火中，看著它被火焰迅速吞噬。
“這不是競賽，詹姆。”盧平站起來，走到西里斯身邊，“你不需要做克勞奇做的事情，西里斯。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你有自己的方式。”
“可是克勞奇了解她的日常喜好，知道她喜歡什麼，西里斯盯著火焰，聲音很低，幾乎被柴火的劈啪聲蓋住，“而我…”
停頓了很久。
他的手指撫過壁爐架的邊緣，指尖感受著冰冷的石頭。
“我都不確定她對我有什麼了解，甚至我懷疑她只把我當成雷爾的哥哥這個標簽。”
最後幾個字說得特別小聲。
“我認為你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盧平輕聲說，“上次在東塔準備藥劑時，我們聊到了變形的話題。不是變形術，而是...更個人的那種變形。”
西里斯轉過身，警覺起來︰“什麼，你告訴她了？”
“具體細節當然沒有。”盧平搖頭，“但我確實分享了當我最需要支持的時候，是你首先提出如果規則不允許我們陪伴，那就改變我們自己的想法。”
詹姆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那確實是你最閃耀的時刻之一，大腳板。”
西里斯聲音有些緊張︰“她...怎麼說？”
盧平搖頭笑了笑︰“她驚訝得連手中的銀匙都忘了放下。問改變自己的語氣和神情，我能看出那不只是好奇，更像是一種全新的認識。就好像突然看到了一個她從未想象過的西里斯•布萊克。”
西里斯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撫過左手腕︰“她沒有進一步追問嗎，比如我們是怎麼…？”
“我當時轉移了話題。”盧平承認，“有些秘密不是我能分享的。但重要的是，西里斯，當我提到你願意為朋友冒險，甚至改變自己的那一面，她的反應告訴我，她能看到你真正的品質。”
“這才是我們真正的大腳板嘛。”詹姆猛地拍了下大腿，“所以我們得改變策略！小公主看中的不一定是表面的浪漫體驗，而是那種理解和忠誠，咱們得重新商定計劃！”
西里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到桌邊坐下︰“她真的對那個飛行計劃感興趣？”
“她表示信任他不會讓她從上面摔下來。”盧平回答，“但我不認為是飛行本身吸引她，而是克勞奇願意分享他擅長的領域，而且他們之間…”
“你說遠了，月亮臉，我們大腳板也很擅長的星象研究，你忘了？”詹姆擺手插話，“講真，老兄，要不是上次在課上听到你那樣將星象與現實聯系得如此緊密，我還以為你對天文一竅不通呢，辛尼斯塔都被你給迷住了！那表情，嘖嘖，跟遇上知己一樣！”
西里斯在座位上挪了挪，目光落在桌上的一本古老天文學書籍上︰“但我需要先和雷爾談一談。”
“雷古勒斯？”詹姆眨了眨眼，“為什麼？”
西里斯的手指在書頁上停住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天文塔上的談話，想起雷古勒斯眼中的理解，想起他們差點回到從前的感覺。
“天文塔那晚之後，我們那個關于星象神話的討論一直沒有繼續。”西里斯解釋，手指滑過書頁，“明天早餐之前我可以找他。兩個布萊克兄弟交談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不會引起任何關注。”
“布萊克兄弟”這幾個字從他嘴里說出來時，語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苦澀和距離感，而是...小心翼翼的溫暖。
就像在試探一個很久沒有踫觸的傷口，發現它或許已經開始愈合了。
盧平听出了這種變化，但他什麼都沒說。
只是看著西里斯臉上那種幾乎察覺不到的期待表情。
“而且雷爾作為找球手，”西里斯繼續道，“對從高空感知的理解可能比我和克勞奇想象的更深。找球手的工作本質就是在復雜環境中捕捉細微變化。”
詹姆困惑地看著他︰“所以你還是打算跟著你情敵的思路，研究高空魔法感知？”
“不。”西里斯搖頭，從書架上取下一本自己常用的棕色皮面筆記本，“我是在想獵戶座。”
“獵戶座？這和…？”
西里斯翻開筆記本，露出里面寫滿的筆記︰“祖父曾向我講述獵戶座的故事，不只是希臘神話中那個獵人的部分。在不同的古代文化中，這片星空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和用途。”
盧平走向書架，拿出一本古老的天文學參考書。
“你提到過，在埃及的傳說中，獵戶座代表著冥王奧西里斯。”
西里斯點頭︰“不光是這樣，在古代農業社會，獵戶座的出現和消失是季節變化的重要指標，決定著播種和收獲的時機。”
“如同天空與大地的對話。”盧平逐漸理解西里斯的想法，“星辰的運行指導著地面生命的節律。”
西里斯抬起頭，眼中亮起一種盧平很少見到的光彩︰“就是這樣，這種天地之間的交流與聯系，不正是她理解魔法的本質嗎？”
詹姆來回看著兩人，表情困惑︰“你們在說什麼？月亮文字嗎？”
“她的自然魔法建立在對植物生命力的感知上，與大地的緊密聯系，”西里斯解釋，聲音中帶著少見的耐心，“而星象則引導著大地的節律。如果我能向她展示這種連接……”
“天與地的對話。”盧平接話，“古代魔法師常用星象指導草藥采集和魔藥制作。那些知識如今大多失傳，但我想你們布萊克家族都以星座命名，那古籍中應該保存著這些記載。”
西里斯開始在筆記本上迅速記錄，羽毛筆在紙上劃出沙沙聲。
“我需要找到更多關于獵戶座與草藥魔法關聯的資料。也許通過雷爾，我能接觸到一些家族藏書，畢竟上次的羅盤之後克利切肯定不會那麼快听話。”
詹姆挑起眉毛，咧嘴一笑︰“所以明天先找你那位捉奸在塔的親愛老弟談星象草藥學，確認完浪漫教學計劃，然後周六才是圖書館約會？要我說，雷爾出現得可真是時候，正好打斷了你喂食的壯舉，我一直很好奇，當時你是不是很想從天文塔上面直接跳下去？”
“你閉上嘴！”西里斯耳尖微微泛紅，頭壓得更低了些，“這只是兄弟間的學術討論。”
盧平抬頭制止了詹姆繼續打算說下去的嘴，側著身子看西里斯專注地寫著筆記，感到一種寧靜的滿足。
這不僅關乎露克蕾西婭，同樣也是西里斯重新思考家族聯系的契機。
在所有可能的發展中，這或許是最令人欣慰的一種。
“我想我該休息了。”盧平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詹姆，明天還有黑魔法防御課的論文要交。”
詹姆眨了眨眼，適時打了個哈欠︰“我也是，大腳板，你來嗎？”
“等會兒。”西里斯回答，目光沒有離開筆記本，“我還要再查些資料。”
盧平和詹姆對視一眼，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向宿舍樓梯走去。
他們的腳步聲在石階上漸漸遠去，公共休息室重歸安靜。
只剩下壁爐的火焰偶爾爆裂的聲音，和羽毛筆在羊皮紙上的輕微摩擦聲。
盧平走到樓梯中段時回了頭。
西里斯還坐在桌邊，燭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牆上。
他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動作專注而小心。
“天與地的對話”幾個字在羊皮紙上成形。
盧平輕輕地走上樓梯，沒有打擾。
有時候，最好的幫助就是給對方獨處的空間，讓思想和感情自然流動。
在今天晚上，他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但同樣真誠的情感。
無論結果如何，他相信露克蕾西婭會看到並珍視這兩種感情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