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拿起羽毛耳環，交給露克蕾西婭。
“這對耳環施有輕微的混淆咒，不會造成傷害，但會使佩戴者短暫迷失方向。這類物品在戰時經常被用作干擾。”
露克蕾西婭接過耳環，立刻感受到一陣輕微的眩暈。
她閉上眼楮，集中注意力。
耳環的魔法在她感知中像一縷纏繞的細線，試圖擾亂她的方向感。
“我感覺到一種...旋轉的感覺？”她不太確定地說，“像是方向被輕輕拉扯。”
謝菲爾德教授點頭，她接過耳環，又遞給索菲亞。
“非常好，克勞奇小姐。混淆咒就是這種感覺。維拉小姐，你試試。”
索菲亞猶豫了一下才接過耳環，表情馬上變得專注。
她的反應比露克蕾西婭更明顯，停頓片刻才開口。
“感覺像在轉圈，但又不完全是物理上的旋轉...魔法有種...不太清晰的質感。”
“準確的觀察。”教授收回耳環，將其放回木箱，隨後拿起銀質懷表，“這件物品不同，它帶有保護性魔法。”
露克蕾西婭接過懷表，感受到一種溫暖舒適的能量流動。
這種魔法更容易辨認，像是一層柔軟的屏障。
“感覺很有安全感...就像是像有人在專門保護你一樣？”
教授臉上浮現一絲難以覺察的懷念。
“確實。這是一種老式的守護咒，可以抵御輕微的惡意咒語。這出自我一個已經退休的同事之手...他非常擅長這類魔法。”
索菲亞在懷表傳到她手中時，眉頭略微舒展，似乎這個物品帶給她的感受比耳環舒適得多。
“很平靜，就像一個擁抱。”
謝菲爾德教授從索菲亞手中取回懷表，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似乎在評估什麼。
最後，她拿起那個看起來最古老的物品。
銀質指南針。
“這是最後一件，也是最復雜的。”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指南針上有多層魔法，年代久遠，就像歷史的疊加。感知它們需要更深的專注。”
她先遞給露克蕾西婭。
指南針在她手中沉甸甸的，表面雕刻著神秘的符文。
魔法波動從中傳來，復雜且多層次，如同一本被翻閱了幾個世紀的古書，每頁都寫滿了不同的故事。
露克蕾西婭輕輕閉上眼楮，過濾掉最表層的感知，謹慎地只描述了最為明顯的部分。
“非常...復雜。”她說，“像許多聲音同時在說話。最明顯的是一種指引的感覺，但底下還有其他東西...”
教授點點頭，似乎對她的謹慎描述並不意外。
當她將指南針遞給索菲亞時，兩人的手指短暫接觸。
索菲亞的手指剛踫到指南針，整個人就僵住了。
臉色瞬間蒼白，眼楮失去焦點，瞳孔散大，但又像是在看著什麼只有她能看到的東西。
手指開始顫抖，指南針從她掌心滑落，在軟墊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有人在等...”
她的聲音變得空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在雪地里...很冷...等了很久...”
露克蕾西婭能看到索菲亞的身體在微微搖擺。
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眼楮仍然盯著那個不存在的地方。
然後，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猛地切斷了聯系，她突然停住了，眼神重新聚焦。
謝菲爾德教授听到“有人在等...在雪地里”的時候，手中的羊皮紙皺了起來。
她的動作瞬間變得僵硬，但訓練過的專業素養讓她立刻上前。
她撿起指南針的動作很快，快到像是踫到了什麼燙手的東西。
將指南針放回木箱時，她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猛地合上蓋子。
她扶住索菲亞肩膀的手在輕微顫抖，但聲音保持著穩定︰“喝點水，維拉小姐。有些物品會引起奇怪的感覺，特別是那些存在了很長時間的物品。這很正常，尤其是在感知訓練的初期。”
索菲亞接過水杯，慢慢喝了一口。
謝菲爾德教授調整領口的時候，墜飾從衣領內滑了出來。
一塊瓖嵌著深藍色晶石的銀質墜飾，在魔法燈光下閃著幽暗的光。
那種藍色和指南針上某個符文的顏色一模一樣。
露克蕾西婭只看了一眼，教授就察覺到了，迅速將墜飾塞回衣領內。
在這場小風波之後，課程繼續。
“讓我們繼續另一項練習。克勞奇小姐，嘗試感知這些標記上的魔法痕跡。”
她從另一個小盒子中取出幾塊刻有不同符文的石頭。
索菲亞也漸漸恢復了平靜，但與那個已經合上的木箱刻意的保持了距離。
接下來的練習中，露克蕾西婭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反應，既不能表現出過于精確的感知，也不可以裝作完全無知。
就像是一個有天賦但仍在學習的新生身份回應著教授的問題和指令。
索菲亞也重新加入了練習，專注于較為現代的魔法標記和簡單的感知訓練。
課程接近尾聲時，謝菲爾德教授總結道︰“今天的基礎訓練到此結束。感知能力的培養需要時間和耐心，但它能在危險來臨前給你們寶貴的預警。”
她將幾張羊皮紙分別遞給兩人。
“這是魔法感知咒語的詳細說明和練習方法。每天花五分鐘練習，慢慢積累。”
謝菲爾德教授又遞給她們一張簡單的表格。
“你們可以記錄下不同的感覺和反應，這會幫助你們分析自己的進步。”
她看了一眼時間，繼續往下說。
“下周四同一時間地點繼續。已經快到宵禁時間了，你們最好抓緊時間回去。听說費爾奇今天晚上的心情特別不好。”
兩人離開練習室，沿著相對安全的路線返回。
長廊上空蕩蕩的，只有畫像中的人物偶爾發出輕微的鼾聲。
她們走了很久都沒有說話，只有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回響。
“那個指南針...”
索菲亞終于開口，聲音壓得很低。
她停下腳步，靠在牆上。
月光從高窗灑下來，讓她的臉顯得更加蒼白。
“像是打開了某扇不該打開的門。我看到一個人...躺在雪地里等了很久。很冷，很孤獨。”她的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那種感覺還在我腦子里。”
露克蕾西婭走到她身邊︰“你還好嗎？”
索菲亞搖搖頭，又點點頭。
走廊不是討論這類事情的安全場所。
接近拉文克勞塔樓時，一位正在巡邏的級長發現了她們。
露克蕾西婭解釋她們剛從謝菲爾德教授的特殊課程回來，出示了教授的便條。
級長點頭表示理解，但提醒她們下次要提前規劃路線，避免在宵禁時間徘徊。
回到已經幾乎空無一人的公共休息室，索菲亞坐在角落的窗邊，聲音降得更低。
“我注意到了教授頸間的墜飾。”
“我也看到了。”露克蕾西婭回應，“那個藍色的晶石看起來不太常見。”
索菲亞輕撫自己的速寫本︰“那個指南針...它和墜飾有聯系。我不確定是什麼，但感覺很強烈。”
“課程內容確實有用。”露克蕾西婭思索著說，“但我們需要小心。”
“是啊，繼續參加，但不展示太多。”索菲亞贊同，隨後看了看時間，“已經很晚了，明早還要完成變形學作業，睡覺吧。”
女孩們離開後，謝菲爾德教授一人留在練習室，緩緩打開剛才收起的銀質指南針。
確認門已經鎖好，她又施加了一個更強的隔音咒。
指南針靜靜躺在桌上，在魔法燈光下閃著銀光。
她的手伸向它，然後停在半空中很久。
最終，她的手指撫過符文表面。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另一雙手，另一個人最後一次觸摸這個指南針的時刻。
“有人在等...”
維拉小姐的話像鈍刀一樣，一寸一寸地切開了她小心封存的記憶。
她閉上眼楮，但畫面還是涌了出來。
雪花，等待的身影，承諾的歸期，還有那個再也沒有回來的人。
手指開始顫抖，然後是整只手，然後是整個身體。
她觸踫著頸間的墜飾，那是她的學生留給她的唯一紀念。
指南針曾經屬于那個在雪地中等待的人，那個為了保護別人而再也沒能回來的人。
學生們看到的只是一件教具，但對她來說，這是一段無法愈合的傷口。
她擦了擦眼角，強迫自己重新站直，收起指南針，鎖好木箱。
但她也更確信自己的判斷沒錯。
這兩個女孩有非凡的感知能力。
維拉小姐剛才看到的，可能就是她最後的時刻。
這讓她既恐懼又堅定。
在越來越黑暗的時局下，她有責任保護她們，教會她們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如何在危險來臨時保護自己。
她不能讓歷史重演。
不能再有人因為天賦而失去生命，不能再有人在雪地里等待一個永遠不會歸來的人。
謝菲爾德教授熄滅了練習室的燈，默默離開。
走廊上，她的身影被月光拉長，投射在古老的石牆上。
不遠處，貓頭鷹的鳴叫劃破夜空，如同一段久遠記憶中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