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回到了這個夢。
夢中的露克蕾西婭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地穿行于蕭條的村子。
四周是黯淡的天空,因暴雪而顯得灰蒙蒙的雲層讓大家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幾乎閉門不出。
露克蕾西婭看著一群烏鴉成群結伴的落在一處破敗的谷倉屋頂,她無奈地嘆息,聲音很快消散在風中。
周圍的村民們神情木然,用麻木的眼神隔著窗戶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在昏暗的角落里,她听到細碎的耳語聲︰“那個女巫又來了…”
露克蕾西婭並未理會這些竊竊私語。
她徑直走向村子盡頭的那座小屋,那是她唯一能找到庇護的地方。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草藥氣息。
屋內一位老婦人正在熬制藥湯,見到露克蕾西婭進來,蒼老的面容露出一絲緊張,連忙放下手中的湯勺,上前兩步握住她冰涼的雙手。
“孩子,你怎麼還過來啊?隔壁的幾個村鎮的事情你听說了嗎?快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瑪莎婆婆。”露克蕾西婭輕聲喚道。
“我打算晚上就走,這次是特地來和你告別的,那些孩子怎麼樣了?我的草藥還管用嗎?”
“他們好了不少,”瑪莎一邊坐回去攪動鍋中的藥湯,一邊低聲說道,“可是又有幾個新生兒生病了,村民們都在議論,說這是女巫的詛咒...而且還聯系了教堂的人,我一把老骨頭也就這樣了,你還小,能跑就跑吧…”
露克蕾西婭的神情變得凝重。
她知道瑪莎婆婆的暗示。
這些村民們把這場流行病歸咎于她…和一些無辜的女人。
她從其他人那里听到很多對女巫處刑的事跡,也清楚的知道恐懼可能造成怎樣的嚴重後果。
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會想要轉移恐懼,把它轉化成憤怒,然後以一種近乎狂熱的執著去尋找一個替罪羊。
盡管她一直在暗中幫助那些生病的孩子,但人們寧願相信謠言也不願接受她的善意。
“我又熬制了一些草藥,等我走後你再給孩子們用上吧?”
但就在當晚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木屋的時候。
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一群武裝的村民舉著火把,張牙舞爪的把她包圍起來。
露克蕾西婭被在他們火把的脅迫下退回屋里,很快,刺鼻的焦木氣味就鑽入了她的鼻腔,隱約還能听到屋外此起彼伏的怒罵聲。
在幾次想要推門都未果後,露克蕾西婭無力地抬頭望向窗外天空,陰沉的烏雲下,那群烏鴉又在盤旋低飛,發出不祥的鳴叫。
這種鳥兒一向被人視作是不祥的化身,黑色的翅膀,帶來黑色的消息,正如她現在自身的境遇一般。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露克蕾西婭瘦弱的身軀,那灼熱的溫度在一寸寸蠶食著她即將消散的生命。
“燒死這個女巫!”
人群中有人高喊。
露克蕾西婭記得這個聲音,正是前幾日向她討要草藥的米勒太太,那時她可憐兮兮地說自己的小兒子生了重病,請她上門救治。
當時她也天真地以為幫助這些村民是理所應當…
而諷刺的是,就在昨天,她的兒子已經完全康復,現在米勒太太卻成了指控自己是女巫的人。
火焰越躥越高,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露克蕾西婭咬緊牙關讓自己不發出一絲聲音,或許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到來,他們這些人都在害怕,害怕任何與他們不同的存在。
不僅僅是這個村子,附近都在興起所謂的指控女巫熱潮。
她在之前去集市上的時候就早已經听說過了,被指控的女巫中,最年幼的只有不到七歲,最老的幾近八十,為了自保,女兒甚至主動去指控母親,母親轉而指控友鄰。
不少男人還把妻子拉下水,兄弟姐妹之間也在互相指控。
只要被指認女巫,那就要經歷種種折磨。
在嘗到過大車輪和潛水凳的滋味和其他各式各樣的審訊下,很多無辜的女人自然會承認她們騎著掃帚在屋頂上飛來飛去。
而在這些荒唐的處刑中,最後只有父親和兒子能夠安然無恙的挺過去。
“快殺了她!燒死這個邪惡的女巫!”人群中又有人起哄,那聲音是如此刺耳,足以想象到對方說話時猙獰的面孔。
當火焰開始舔舐她的腳尖時,少女再也壓抑不住喉間的慘叫。
“住手...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人…我幫過你們那麼多…快放我出去…求求你們了…”
她無力地辯解,聲音微不可聞。
可是周圍的村民們只是用更加粗魯的語言回應,他們每個人對女巫的恐懼早已戰勝了理智。
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露克蕾西婭努力睜大雙眼,銀白的月光穿透厚重的雲層,落在她干裂的嘴唇上。
“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所有人...詛咒你們的善良永遠得不到回應...我詛咒你們的後代,都將承受如我一般的孤獨與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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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正在盤旋低飛的烏鴉在熊熊火焰吞噬了露克蕾西婭的木屋後,圍繞著旋轉下降,發出刺耳的叫聲,一個接一個的紛紛撲進火中。
周圍的村民不但沒有被這詭異的場景嚇到,反而以為自己滿懷公義,把自己的舉動都稱作正義之舉,他們結束了痛苦、混亂與邪惡的終結。
露克蕾西婭猛地睜開眼楮,從木板床上坐了起來。
冷汗早已浸透了床單,陰暗的孤兒院房間里,月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灑在地板上,勾勒出一個詭異的十字架形狀。
這已經是這周第三次做這個夢了…
她伸手抹去額頭上的冷汗,試圖平復急促的呼吸。
每到深夜,那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就會涌入腦海…
灼熱的烈焰,人群憎恨的眼神,還有自己在生命最後一刻所發出的詛咒。
“維奧拉,你又做噩夢了嗎?”溫柔的聲音從隔壁床傳來。
艾米莉輕手輕腳地從被窩中赤腳下床,走到她床邊,遞來一杯水。
這個總是帶著溫暖笑容的圓臉女孩是孤兒院里唯一對她友善的人。
露克蕾西婭顫抖著接過水杯,指尖不經意地擦過艾米莉溫暖的手心。
“抱歉吵醒你了,”她低聲說,試圖擠出一個微笑,“只是一個普通的噩夢而已。”
艾米莉在床邊坐下,月光映照著她擔憂的神情。
“你總是這樣說,但我知道不是普通的噩夢。每次你醒來,眼神里都帶著深深的恐懼,好像經歷過什麼可怕的事情,是不是又夢到之前生病的時候了?當時你可嚇壞我了,連院長都以為你會熬不過去的…”
一個月前,她突然在這具瀕死女孩的身體里甦醒。
起初的混亂與迷茫逐漸被另一個靈魂的記憶所取代,但她更清楚地感受到,這具身體原主人的意識並未完全消失。
那個叫“維奧拉”的女孩留下的情感依然鮮活,尤其是對艾米莉的依戀。
露克蕾西婭沉默地望著窗外。
她怎麼能告訴艾米莉,那場高燒其實是兩個靈魂在爭奪這具身體的過程?
更不能說,正是艾米莉在她病危時的精心照料,才讓她對這個陌生的時代重拾一絲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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