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客進入地下室後,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隨後,下一秒......
他體內沉寂了一段時間的血咒,如同被這特殊的環境激活,驟然甦醒,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勢。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同時刺入,又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瘋狂擠壓。
血液在血管里奔騰咆哮,卻帶著一種灼熱的遲滯感,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撞擊一面破鼓。
視野邊緣開始泛起模糊的黑斑,耳鳴聲尖銳地響起,隔絕了大部分外界的聲音,只留下他自己粗重而艱難的喘息在空蕩的地下室里回蕩。
血咒的影響,已經達到最後期限。
周客的意志力,也已經到達極限。
周客只有暫時延緩血咒爆發的方法,卻無法真正解決。
畢竟,血咒還有一個別名——
無法破除的,死咒。
周客咬緊牙關,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他強迫自己站穩,深吸著那污濁的空氣,試圖用意志力對抗這幾乎要撕裂他意識的昏沉與痛苦。
還沒到時間......
自己,必須要在血咒爆發殺死自己之前,先干掉【貪婪】!
他強忍著眩暈感,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過整個地下室。
這里比他想象的還要干淨一些。
高進死亡的痕跡確實已經被仔細清理過,地面甚至看不到多少灰塵,顯然有人特意打掃過這里。
然而,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天花板上。
那里,一行猙獰的血色大字,如同某種永恆的詛咒,深深地烙印在岩石之上——
【七天之後,我將在此飛升成神。】
字跡殷紅,仿佛剛剛用新鮮的血液書寫而成,散發著不祥而邪惡的光芒。
周客心頭一凜。這行字居然沒有被清理到,這就說明——
依舊只有他能看到!
【貪婪】果然對這里也做了手腳,如同處理那本飛升筆記一樣,將這狂妄的宣言隱藏在了常人無法感知的層面。
而今天,赫然便是那“七天之後”!
預言中的飛升之日,最終的對決之地。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了地下室最中央的地面上。那里,一個巨大而復雜的五芒星法陣,正散發著幽幽的、仿佛來自深淵的微光。
法陣的線條並非用顏料繪制,而是某種暗紅色的、仿佛熔岩又仿佛凝固血液的物質構成,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流動,蘊含著令人不安的能量。
周客的目光立刻被法陣的五個角落吸引。
其中四個角落,分別銘刻著一個清晰而古老的符號︰
一個深邃的水井圖案,井口幽暗,仿佛通向無底深淵。
一個倒置的、帶著荊棘的十字架,散發著褻瀆與痛苦的氣息。
一團永恆燃燒的、蒼白色火焰,火焰的形狀扭曲如同哀嚎的靈魂。
一只從黑暗中伸出的、骨節分明的手,手勢怪異,抓著一把尖刀,刺向自己。
水井,十字架,火焰,自戈之手。
這四個符號,是周客通關四稜石試煉之後,出現在自己神牌之上的符號。
此刻,居然被用紅色血液刻畫在地面上,繪制成一個法陣,這讓周客眉頭一皺。
並且,第五個角落,本該存在第五個符號的位置,卻空空如也。
那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凹槽,似乎等待著什麼東西嵌入,才能補完這個邪惡的儀式。
就在他全神貫注地分析法陣,試圖找出【貪婪】藏身之處以及可能的破局之法時——
一陣輕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腳步聲,從他側後方的陰影中傳來。
周客猛地轉身,心髒因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和血咒的雙重壓迫而劇烈跳動。他全身肌肉繃緊,殘存的魔素在體內悄然流轉,戒備到了極點。
他的第一反應,幾乎是確信無疑的——走出來的人,必然是校長司徒弘!
只有校長,擁有學院的最高權限,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調動模擬考場系統的資源,在考題中植入骷髏會的活死人,為自己所有的行動提供最完美的掩護。
他可以在學院內自由布置刺殺,可以利用職權掩蓋一切痕跡,他那日在會議上的反常態度,更是近乎于不打自招的包庇!
所有的線索,最終不都指向了這位看似和藹、實則可能隱藏著最深黑暗的掌權者嗎?
陰影蠕動,一個身影緩緩從中步出,踏入了法陣散發出的微弱光芒範圍之內。
當周客看清來人的面容時,他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一干二淨。
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猛烈收縮,甚至連體內翻江倒海的痛苦都在這一刻被暫時忘卻。
不是因為走出來的人身份太高、實力太強而震驚。
恰恰相反,是因為走出來的人,是他之前曾經想到過,但最終被自己排除的人選——
張楊!
他那平日里憨厚開朗的舍友,在凜梅團中與他並肩作戰、可以托付後背的兄弟,此刻,正站在那邪惡的五芒星法陣旁,臉上帶著一種周客從未見過的、混合著復雜情緒的平靜笑容。
張楊的身上,依舊穿著凜梅團的制服,但氣質卻已截然不同。往日那份略帶沖動的熱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冷漠。
他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閃爍著與這地下室氛圍同源的、幽暗的光芒。
“周客,”張楊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聲音,語調卻帶著一種陌生的、令人心底發寒的平穩,“你果然來了,比我預計的,還要準時。”
周客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腦一片轟鳴,之前所有的推理、所有的猜測,在這一刻被徹底顛覆、粉碎!
地下室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血咒的刺痛再次清晰地傳來,混合著這足以顛覆認知的真相帶來的精神沖擊,讓周客的身體微微搖晃了一下。
他所有的準備,所有的算計,似乎都在“貪婪”真實身份揭曉的這一刻,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