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熱鬧的宴會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連翻紙張的聲音都消失。
所有人，有意無意地把目光落在簡承文身上。
簡承文扶了扶眼鏡，並不覺得尷尬。
“所有參賽者的作品都已經上交，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從這些作品就能看出我們每個人的風格。”
“哪怕現在被你們研究出評委的喜好，難道還能改變這一切嗎？這又不是現場設計大賽。”
他說的很有道理，但不對。
肖振東壓下火氣，耐著性子解釋︰“我們分析評委的風格和喜好，是希望從中窺探他們最重視的部分。”
“從這里面，可以猜測他們提問的側重點，這是很有意義的工作。”
簡承文攤了攤手︰“我依然反對。”
“在演講和回答提問環節，我不會迎合所有人，我需要做的，是把我的能力體現出來。”
他站起來，整理了西裝外套的下擺。
“難道我要因此放棄自己的理念嗎？不，我不會，我會向你們證明，我的設計之優秀，是哪怕理念不合的人，也會為之折服。”
簡承文邁開腳步離開座位︰“各位，我失陪了。”
他大步走出宴會廳。
宴會廳里，又是一陣沉默。
直到某位成員不小心摔了一支筆，響起落地聲，才打破了沉寂。
秦楓湊到常武耳邊問︰“他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常武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和他相處的時間，沒比你和他相處的時間長，之前看不出來他是……”
這麼自以為是的人。
簡承文從打扮到氣質，都是一個溫文爾雅的高知識分子形象。
很難想象，他真實的性格居然是這樣的。
秦楓回想起那天在御膳園，他和簡承文一起吃飯時的對話。
當時簡承文就篤定了他的設計風格不合國際潮流，也篤定了他這次參賽的成績不會好。
秦楓再次湊近常武，很嚴肅地說︰“我不是開玩笑，我覺得他可能有偏執型人格障礙。”
常武眨了眨眼楮︰“沒听過，什麼障礙？”
“偏執型人格障礙。”秦楓小聲解釋︰“其中一個表現就是過分自負，自以為是，自命不凡。”
常武微不可察點頭︰“我看像，他對自己太有信心了，雖然他在專業上確實很優秀。”
說著就有點擔心︰“只希望他最後能獲得好成績，否則我怕他接受不了失敗。”
秦楓用筆記本打了常武一下︰“你不如擔心我。”
常武看過來時，秦楓指著自己。
“我要是沒取得好成績，我馬上就會被潘老師削一頓，回去以後被祝院長和賀校長削一頓，還有我爺爺，甚至可能把我趕出家門。”
“也對。”常武听著都憐惜了︰“我們還是管好自己吧，簡承文有他自己單位的人管。”
他自己單位的肖振東已經保持不住風度。
不僅臉黑得像煤炭，身體也因為生氣微微顫抖。
華南建築院的其他同志也覺得丟臉，都低著頭不敢看人。
秦楓听到坐在他後面的兩位華南建築院同志在低聲抱怨。
“我們建築院里有那麼多青年才俊，偏偏選了簡承文，我看他就是故意想讓我們丟臉。”
“別這麼說，不說這臭脾氣，簡承文的能力和作品確實更強，也最有可能得獎。”
“是不是有才華的人性格都有問題？”
“他自己的問題吧，我看華國建築院和港城兩位建築師的性格都不錯。”
另一邊，潘海峰和舒嘉豪眉來眼去。
兩人都在向對方使眼色，暗示對方，你上！
眼神交鋒了半天，還是潘海峰敗下陣來。
他努力想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語氣盡量和緩地問肖振東︰
“肖工，我們不好繼續耽誤時間，你看你們華南建築院，繼續參加會議嗎？”
肖振東也艱難地整理表情︰“參加，不管他了，我們繼續參加會議。”
簡承文耍小性子，他作為華南建築院的領隊不能也撂挑子不干。
他還是認為摸清評委以及其他參賽者底細這件事很有意義。
會議重新開始。
秦楓結束和常武的閑聊，注意力都放在會議內容上。
會議進行了一整天，中途除了上洗手間，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過宴會廳。
午餐和晚餐都是讓酒店服務員送到宴會廳里。
這樣的場景，發生在酒店的很多個宴會廳里，除了華國，其他國家的團隊，同樣在緊鑼密鼓地開會。
評獎會還沒開始，背地里已經硝煙四起。
直到夜幕降臨，華國代表團的宴會廳里，已經商量出了幾個共識。
其中最讓秦楓關注的，就是本次評獎的有力競爭對手。
潘海峰在酒店提供的黑板上寫下三個名字。
一個米國建築師，正好就是威廉的頂頭上司。
另外兩個，一個是不列顛國人，一個是東瀛國的人。
“這就是我們商量出來的結果，這三人的實力強勁，他們的作品在一眾參賽選手中，優秀得很突出。”
“可以想象，他們的競爭力非常強，是金獎的有力競爭者。”
大家唰唰唰地在筆記本上記下這三個名字，接著翻出這三人的資料，再一次細細研讀。
舒嘉豪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站起來拍掌。
“今天很晚了，距離評獎還有幾天時間，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不要仗還沒打起來，人就先累垮了。”
秦楓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客房，潘海峰把浴室讓給他，讓他先洗澡洗漱。
第二天還是那間宴會廳，大家翻開筆記本，打算沿著昨天的進度繼續商量。
這時，一位港城建築學會的同志砰地推開門，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舒嘉豪眉頭緊皺︰“你不是出去上洗手間嗎，慌慌張張地干什麼？”
“我在洗手間听到一個消息，雖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覺得有必要說一說。”
那位同志喘了幾口氣︰“听說評獎流程臨時做了變動，這次會增加一個提問環節，在評委提問後，讓其他參賽者也加入提問！”
所有人精神一震，舒嘉豪、潘海峰和肖振東甚至站了起來。
增加參賽者的提問，這就意味著，他們可以通過提問給其他參賽者使絆子。
同樣意味著，他們自己人，也可能遭受其他參賽者的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