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宋嘉定三年,西湖水漲,漫過斷橋下的青石板,將岸邊的藥草浸得愈發鮮嫩。湖畔“藥繡齋”的木窗常敞著,繡娘甦婉總坐于窗前,左手拈針,右手執線,針下既有“接天蓮葉無窮碧”的西湖景,更有“百草入藥救世人”的醫理圖。她出身醫藥世家,父曾為太醫院吏目,因不喜官場傾軋,攜家歸隱西湖,傳她《千金方》《本草圖經》,更教她“繡以載醫”——將草藥形態繡于絹帕、荷包,既便鄉鄰辨識,又能應急入藥。這年秋,薄荷謝了,桔梗開得正盛,甦婉剛繡完一方“桔梗止咳帕”,窗外便飄來一陣桂香,混著少年書生的咳嗽聲,輕輕叩響了藥繡齋的木門。
上卷一•藥繡初遇,風寒辨癥
甦婉放下繡針時,木門已被推開半扇,進來的書生身著青布長衫,袖口沾著泥點,額角沁著薄汗,卻仍抱著一摞醫書,咳嗽聲斷斷續續,攪得窗台上的薄荷葉都微微顫動。“姑娘莫怪,”書生略作揖,聲音沙啞,“在下柳雲舟,自臨安赴杭城尋師,途遇風寒,聞姑娘‘藥繡齋’能治小疾,斗膽叨擾。”
甦婉起身讓坐,先取了盞溫熱的陳皮茶遞去,“公子先潤潤喉,風寒之癥,需先辨清是風寒表實還是表虛。”她俯身為柳雲舟搭脈,指尖觸到他腕間肌膚,微涼,脈象浮緊——正是風寒表實之證。又看他舌苔薄白,問“公子是否惡寒無汗,頭痛身重?”柳雲舟點頭稱是,“昨夜宿于破廟,被冷風灌了,晨起便覺渾身發緊,咳嗽不止。”
甦婉轉身入內室,從藥櫃中取出桂枝、麻黃、杏仁、炙甘草,按“麻黃湯”君臣佐使配比抓藥,又從窗台上摘了幾片新鮮紫甦葉,“此葉辛溫,能解表散寒,公子煎藥時加入,可增藥效。”柳雲舟接過藥包,見包藥的紙竟是一幅繡著麻黃草的絹片,針腳細密,連麻黃睫上的細毛都清晰可見,不禁驚嘆“姑娘竟將草藥繡于絹上,既美觀又實用,在下還是頭一次見。”
甦婉淺笑,“家父曾說,‘醫道在民,需以民便’。鄉鄰多不識字,繡草藥于絹帕、荷包,他們見了便知何種草治何種病。比如這麻黃絹,若有人風寒咳嗽,見了便知可尋此藥。”柳雲舟聞言,對甦婉更添敬佩,“姑娘此舉,實為醫道便民之良策!在下此次來杭城,便是為尋一位精通本草的先生,想再多學些草藥知識,日後能為鄉鄰治病。”
兩人閑聊間,柳雲舟得知甦婉不僅善繡藥,更懂醫術,常為湖畔鄉鄰義診;甦婉也知柳雲舟出身寒門,卻心懷醫者仁心,立志考取功名後,既當文官為民請命,又以醫術救濟百姓。臨別時,柳雲舟望著窗台上那盆剛栽的石蒜(彼岸花根睫),問“姑娘為何種此草?听聞其根睫有毒,需慎用。”甦婉輕撫石蒜葉片,“此草雖毒,但若配伍得當,可治癰腫瘡毒。且其花名‘彼岸花’,傳說花葉永不相見,倒也別致。”柳雲舟笑道“若他日我考取功名,便與姑娘在斷橋邊共種彼岸花,再一同編一部《西湖本草》,將湖畔草藥與姑娘的藥繡圖譜都收錄其中,如何?”甦婉聞言,臉頰微紅,輕輕點頭,那盆石蒜的葉片在秋風中,似也悄悄記下了這個約定。
上卷二•荷包扎藥,肝郁解憂
自初遇後,柳雲舟常來藥繡齋,有時幫甦婉整理草藥典籍,有時陪她去湖畔辨認草藥——春日采茵陳,夏日摘荷葉,秋日挖麥冬,冬日尋忍冬。甦婉則教他如何通過葉形、花色、氣味辨別草藥真偽,如何根據脈象、舌苔判斷病癥輕重。這日午後,西湖邊飄著細雨,藥繡齋的木門被輕輕推開,進來一位面色蠟黃的婦人,手捂胸口,眉頭緊鎖,正是湖畔漁民張阿嫂。
“婉姑娘,你快救救我家那口子!”張阿嫂聲音帶著哭腔,“他這幾日總說胸悶,吃不下飯,夜里還睡不著,今早竟吐了血!”甦婉忙讓張阿嫂坐下,細問緣由。原來張阿嫂的丈夫連日捕魚,遇上風浪,船翻了,雖撿回一條命,卻丟了漁網和大半積蓄,自此便整日愁眉不展,郁結于心。
甦婉听罷,對柳雲舟道“此為肝郁化火之證。情志不暢,肝氣郁結,日久化火,灼傷肺絡,故見咯血;肝氣犯胃,胃失和降,故食欲不振。需用疏肝解郁、清熱止血之方。”她取來柴胡、郁金、白芍疏肝解郁,黃芩、梔子清熱瀉火,又加了白及止血,阿膠滋陰潤肺,“此方可名‘疏肝止血湯’,阿嫂回去後,讓大哥每日煎服一劑,連服七日。”
柳雲舟在旁記錄藥方,忽然想起一事,“姑娘,前幾日我們在湖畔采的合歡花,是否也能疏肝解郁?”甦婉點頭,“合歡花性平,味甘,能解郁安神,正好可加少許入方,助大哥安眠。”她又從繡筐里取出一個未繡完的荷包,“我這幾日正繡‘合歡荷包扎’,阿嫂可將藥包放入荷包,掛在大哥腰間,合歡花的香氣能時時散出,也能輔助疏肝。”
張阿嫂接過藥方和荷包,感激涕零,“婉姑娘不僅醫術好,還想得這麼周到!”待張阿嫂走後,柳雲舟拿起那個荷包,見上面已繡了半朵合歡花,旁邊還繡著幾株麥冬,“姑娘為何在合歡荷包上繡麥冬?”甦婉笑道“肝郁日久易傷陰,麥冬能養陰生津,與合歡花相配,既能疏肝,又能護陰,正如醫理所言‘疏肝莫忘養陰’。”柳雲舟聞言,心中嘆服,“姑娘將醫理融入繡活,真是妙極!若他日我們共種彼岸花,我便為它寫一篇《石蒜本草注》,姑娘再繡一幅《彼岸花藥繡圖》,可好?”甦婉望著柳雲舟眼中的光,指尖的繡針輕輕一頓,將那縷溫柔,繡進了合歡花的花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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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三•疫起臨安,本草應急
轉眼到了次年春,臨安城突發時疫,染病者多高熱、咳嗽、胸痛,不少醫館因藥材短缺,竟不敢接診。消息傳到西湖邊,甦婉心中焦急,“此疫似是‘春溫’,多因冬春之交,寒邪郁而化熱,傳入肺經所致。若不及時救治,恐會蔓延。”柳雲舟此時已在杭城拜得名師,听聞此事,即刻趕回藥繡齋,“先生說此疫需用清熱解毒、宣肺止咳之藥,可臨安城的金銀花、連翹已被搶購一空,怎麼辦?”
甦婉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湖畔的幾處野地,“西湖邊多有忍冬藤(金銀花藤)、蒲公英,還有去年曬干的薄荷、桔梗,這些都能清熱解毒。我們可組織鄉鄰去采摘,再將家中的草藥拿出來,免費為染病者診治。”兩人當即行動,柳雲舟去召集鄉鄰,甦婉則整理藥櫃,將父親留下的《應急本草錄》翻出來,上面記載著許多“無藥之時,以野本草代之”的方法——比如忍冬藤雖不如金銀花藥力強,但煎湯代茶,也能清熱;蒲公英搗爛外敷,可治疫毒引起的皮膚癰腫。
次日清晨,湖畔擠滿了采草藥的鄉鄰,甦婉和柳雲舟分頭指導“這是蒲公英,帶根挖,根能清熱解毒,葉能利尿散結”“忍冬藤要選帶葉的,剪斷後煎水,比單用藤條藥效好”。采回的草藥堆在藥繡齋前,甦婉親自分揀、清洗、晾曬,柳雲舟則為鄉鄰診病,兩人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有個孩童染了時疫,高熱不退,哭個不停,甦婉取來新鮮薄荷,搗成汁,調上少許蜂蜜,抹在孩童的太陽穴和人中穴,“薄荷辛涼,能清熱解表,這樣外敷,孩童也容易接受。”又讓柳雲舟開了一劑“桑菊飲”,用湖畔采的桑葉、菊花入藥,孩童服藥後半日,高熱便退了。
幾日後,臨安城的藥商送來了一批金銀花、連翹,甦婉卻並未將其獨用,而是與野草藥搭配——金銀花配忍冬藤,增強清熱解毒之力;連翹配蒲公英,加強散結之功。柳雲舟不解,“既有上好藥材,為何還要用野草藥?”甦婉道“家父曾說,‘本草無貴賤,對癥即為良’。野草藥雖常見,卻也是先民在實踐中發現的良藥,若一味依賴名貴藥材,豈不是忘了醫道‘源于生活’的根本?”柳雲舟恍然大悟,“姑娘所言極是!這便是‘實踐先于文獻’吧?許多野草藥的功效,或許尚未被寫入典籍,但鄉鄰們世代用它治病,這便是最珍貴的‘口傳知識’。”
疫癥漸平那日,西湖邊的桃花開得正艷,甦婉和柳雲舟坐在藥繡齋前,曬著太陽,整理著此次抗疫的草藥筆記。柳雲舟忽然握住甦婉的手,“婉妹,秋闈在即,我若能考取功名,便向你提親,然後我們在斷橋邊種滿彼岸花,再編一部《西湖應急本草》,將這次用野草藥抗疫的方法都記下來,可好?”甦婉的臉頰比桃花還紅,她從繡筐里取出一個荷包,上面已繡了半朵彼岸花,“此包我繡了許久,待你秋闈歸來,我們一同繡完另一半,再將它掛在彼岸花的枝頭。”
上卷四•秋闈赴京,藥包寄情
夏去秋來,柳雲舟要赴京參加秋闈了。臨行前幾日,甦婉幾乎夜夜未眠,除了幫柳雲舟整理行囊,更在趕制一個“遠行藥包”——包身繡著西湖全景,斷橋、荷葉、荷花一應俱全,包內則按“旅途常見病癥”,分格子裝著草藥防中暑的藿香、佩蘭,治風寒的桂枝、生姜,止腹瀉的炒白術、茯苓,還有一小瓶薄荷油,用于提神醒腦。
“此包的每個格子,我都繡了對應的草藥圖案,”甦婉將藥包遞給柳雲舟,指尖輕輕劃過包上的斷橋,“比如這個繡著藿香的格子,裝的就是藿香葉,若在途中覺得頭暈、惡心,取幾片泡水喝,便能緩解。”她又取出一本手寫的《旅途本草注》,上面記著每種草藥的用法用量,還有“遇雨則避,遇寒則添衣”的叮囑,“這本注子,是我根據家父的《遠行醫案》寫的,你帶在身邊,若有不適,可按上面的方法應急。”
柳雲舟接過藥包和注子,心中暖意融融,“婉妹,你為我做的這些,比任何貴重之物都珍貴。我此去京城,定不負你所望,待我歸來,便兌現承諾,與你共種彼岸花,編《西湖本草》。”他從懷中取出一片曬干的石蒜葉,“這是去年我們栽的那盆石蒜的葉子,我曬干後帶在身邊,見葉如見你。石蒜雖毒,但只要配伍得當,便能治病,正如我們的情意,雖有離別之苦,卻能經得住考驗。”
臨行那日,西湖邊的蘆葦蕩泛著白霜,甦婉送柳雲舟至斷橋。柳雲舟牽著她的手,目光灼灼,“婉妹,我走後,你若遇有疑難病癥,可去杭城找我先生,他定會幫你。還有,湖畔的那些草藥,記得按時澆水,尤其是那盆石蒜,它的根睫若長得粗壯,來年便可入藥了。”甦婉點頭,強忍著淚水,“你在京城要照顧好自己,若染了風寒,一定要按我教的方法煎藥,不可逞強。”
柳雲舟登上船,船槳劃開西湖水,將斷橋和甦婉的身影漸漸拉遠。他站在船頭,舉起那個“遠行藥包”,高聲喊道“婉妹,等我回來!”甦婉立在斷橋邊,望著船影消失在霧中,指尖捏著一片剛落下的柳葉,柳葉上的露珠,恰似她未落下的淚。她不知道,這一別,竟成了永訣;那半朵彼岸花荷包,再也等不到繡完的那一天。
上卷終,待續下卷。下卷將述柳雲舟客死途中、甦婉以醫踐諾、彼岸花遍開斷橋之故,更有病案相續,醫理相融,盡展藥繡情緣與本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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