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黃傳奇經方與地脈的共鳴
楔子
混沌初開,清陽上浮為天,濁陰下沉為地,天地間遂生五運流轉,六氣循環。東方青木主春生,南方赤火主夏長,中央黃土主化育,西方白金主秋收,北方黑水主冬藏——此乃天地大道,萬物循此而生滅。神農氏踏遍千山,親嘗百草,感草木之性與天地相應,遂著《本草》,立四氣五味之規,明歸經走絡之理,為醫道立根。
歲月流轉,醫道分兩支並行一者藏于竹簡帛書,成三墳五典之經;一者流于山野村舍,賴父老口耳相傳。卻說秦嶺之陰,渭水之畔,有仙草名麻黃,其形若竹,其性如焰,自洪荒時便立根于苦寒之地,默默候著與醫道相遇的機緣。這株看似尋常的草木,終將串起經方的智慧與地脈的實踐,在陰陽消長中譜寫一段傳奇。
上卷秦嶺薪火
第一回 寒谷生奇草 牧翁偶識性
秦嶺深處有寒谷,谷中風似刀割,常年不散的霧氣帶著冰晶,連最耐旱的松柏都蜷著枝葉。谷口住著個姓秦的老翁,世代以牧羊為生,大伙兒都叫他秦牧羊。這年冬至剛過,六氣正值終之氣,主寒水當令,天地閉藏,連谷里的青羊都縮在岩縫里不肯出來。
秦牧羊的小孫兒忽然發起病來,先是渾身發冷,蓋三層棉被仍篩糠似的抖,接著便咳喘不止,喉嚨里像塞了團棉絮,吸氣時胸口凹得能盛下半碗水。秦牧羊背著孫兒翻了三座山,找遍了懂些草藥的山民,灌了姜湯,貼了艾葉,都不見好轉。眼看孩子嘴唇發紫,氣息越來越弱,老漢急得用拳頭捶著凍土,指節滲出血來。
夜里守在孫兒床邊,秦牧羊听見窗外傳來 聲。借著月光一看,竟是幾只被寒風凍得瑟瑟發抖的野山羊,正啃著石縫里一種半枯的草睫。那草睫細長,一節一節像竹枝,外皮紅得發紫,根須扎在冰土里,卻仍有綠意。野山羊啃過之後,竟不像先前那般瑟縮,抖了抖毛,竟能在雪地里小跑幾步。
老漢心頭一動,這草他見過,谷里到處都是,春天抽新綠時帶著股沖鼻子的味兒,牛羊平時踫都不踫,怎麼天寒地凍的反倒成了救命草?他披衣出門,不顧刺骨的寒風,跪在冰地里刨了些帶根的草睫。那草根帶著凍土的寒氣,卻隱隱透著股溫熱,折斷的截面冒出白漿,聞著辛辣嗆人,倒讓他凍僵的鼻子通暢了些。
回到屋里,他想起山民說過,辛味的東西能散寒。便取了幾根草睫,用瓦罐煮了半宿,煮出的水黃澄澄的,飄著股藥香。他撬開孫兒的嘴,一點點灌了進去。不過一個時辰,奇跡竟發生了——孫兒額頭冒出細汗,不再發抖,咳喘也輕了些,雖然還虛弱,卻能勻勻地喘氣了。
秦牧羊守著瓦罐看了半宿,天亮時又去谷里采了些草睫。他發現這草總長在向陽的石坡上,雖處寒谷,卻專向暖陽,根扎得深,像在拼命汲取地脈里的陽氣。他試著在不同時辰采草寅時采的根最粗,卯時采的睫最挺,到了午時,草葉上的露水曬干,那股辛味也最烈。他把這些發現記在心里,遇到同村人受了風寒咳喘,便采這草給他們煮水喝,十有八九都能見效。
村里人問這草叫什麼,秦牧羊撓撓頭。他想起這草煮水時冒出的熱氣騰騰,像谷里的霧氣被燒開了,便說“就叫它‘麻沸草’吧,喝了渾身發熱,像煮開的水似的。”這名字便在山村里傳開了,成了寒天里治風寒的救命草。誰也沒想到,這寒谷里的野草本能,日後竟會寫入煌煌典冊。
第二回 青囊藏古訓 藥氣辨陰陽
三十年後,寒谷來了位游方郎中,背著個青布藥囊,自稱姓華,是從南陽來的。彼時正值春分,五運屬木,風氣當令,谷里的“麻沸草”剛抽出新綠,紅睫頂著嫩芽,在料峭春風里搖搖晃晃。華郎中路過秦牧羊的茅舍時,正撞見老漢給鄰村一個後生治病。
那後生也是受了風寒,發熱無汗,咳得腰都直不起來,臉憋得通紅。秦牧羊正將一把曬干的“麻沸草”塞進陶罐,華郎中上前一步,指著草睫問“老丈,此草辛溫,能散表寒,可是治太陽傷寒的?”
秦牧羊一愣,他只知這草能散寒止喘,卻听不懂什麼“太陽傷寒”。華郎中見他疑惑,便解釋道“天地分陰陽,人身亦有陰陽。風寒侵襲,陽氣被郁,便生寒熱。此草性烈,能開毛竅,散表寒,如春風解凍,正是陽藥入陽經啊。”
說著,他接過陶罐,用三根草睫、三枚紅棗,又從藥囊里取出些桂枝、甘草,一並放入。“單用此草恐發散太過,加些甘溫之品調和,既能散寒,又不傷正氣。”華郎中邊煮藥邊講,“《神農本草經》有雲‘麻黃,味辛,溫。主中風,傷寒頭痛,溫瘧。發表出汗,去邪熱氣,止咳逆上氣’——老丈說的‘麻沸草’,便是這麻黃啊!”
秦牧羊這才知道,這草早有大名,還被寫進了醫書里。他忙問“先生說的《神農本草經》,真有記載?”華郎中點頭“上古神農嘗百草,辨其性味,知其歸經。這麻黃入肺與膀胱經,肺主氣司呼吸,膀胱主表司開合,故能發汗解表、宣肺平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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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煮好了,那後生喝下去沒多久,便渾身冒汗,咳嗽漸止,說話也有力氣了。華郎中又教秦牧羊“麻黃雖好,卻要分時令采。春生夏長,秋收冬藏,麻黃稟天地陽氣而生,秋分後陽氣收于根,此時采根入藥,性最烈;春分後陽氣發于睫,采睫則力稍緩。”
秦牧羊听得入了迷,把華郎中請到屋里,拿出自己多年記下的筆記哪年冬天雪大,麻黃要多放些;哪年春天風大,得配些防風;若是老人孩子用,要剪去根須,只留睫稈,免得太過峻猛。華郎中翻看筆記,連連贊嘆“這些都是實踐得來的真知啊!醫道不分書本與田野,能活人者,皆是真經。”
臨走時,華郎中留下一卷《神農本草經》的抄本,叮囑秦牧羊“麻黃性猛如虎,用好了能救命,用錯了能傷人。若遇陰虛無汗者,斷不可用;若是與辛夷同用,能增通鼻竅之力,此乃‘相須’;若與石膏同用,可制其燥烈,此乃‘相畏’——這便是藥有七情,不可不知。”
秦牧羊將抄本供奉在灶台上,每日對著麻黃草誦讀。他漸漸明白,這寒谷里的草木,原是與天地陰陽相通,與人身經絡相應的。那些口耳相傳的用法,竟與千年前的古訓暗合,就像溪流匯入江海,自有脈絡可尋。
第三回 傷寒橫行日 經方顯神威
又過了數十年,關中一帶忽然流行起一場大病。那年是庚子年,五運屬金,金氣太過,六氣又遇“客氣”寒水加臨,天地間燥寒交加。得病的人先是惡寒發熱,無汗而喘,接著渾身骨節疼痛,連下床都難。官府貼出告示求醫,卻少有醫者能治。
此時秦牧羊早已過世,他的曾孫秦仲繼承了祖業,也成了谷里的“麻黃先生”。他記得曾祖筆記里寫過,遇大疫之年,當觀五運六氣,順天應人。這年燥寒傷肺,正是麻黃的用場。可這次的病比以往都重,單用麻黃收效甚微,秦仲急得嘴上起了燎泡。
一日,有位白發老者拄著拐杖來到寒谷,說自己是從洛陽來的,姓張,听聞這里有治傷寒的奇草,特來求取。秦仲見老者雖面帶病容,目光卻如炬,忙將他請進屋里,奉上麻黃湯。
張老者喝了一口,搖頭道“此湯力單,恐難敵今年的戾氣。金氣過旺則克木,木為肝,主疏泄;寒水過盛則傷陽,陽不化氣則水停。麻黃雖能散寒,卻少助陽化氣之藥啊。”
秦仲忙請教,張老者便取過紙筆,寫下一方麻黃三兩,桂枝二兩,杏仁七十個,甘草一兩。“麻黃配桂枝,如日月同輝,一散一溫,助陽氣以破寒邪;加杏仁降肺氣,甘草緩中,使發汗而不傷正,此乃‘麻黃湯’也。”
他解釋道“《素問》有雲‘必先歲氣,無伐天和’。今年金寒水冷,病在太陽,表實無汗,非此湯不能解。”說著,他讓秦仲按方煎藥,自己先喝了一劑。不過兩個時辰,老者便出了身透汗,先前的頭痛身痛竟去了大半。
恰逢村里有個壯漢染了重病,高熱不退,喘得像拉風箱,脈浮緊如弓弦。張老者讓秦仲用這方一試,壯漢喝下藥後,汗出如漿,沒多久便沉沉睡去,醒來後熱退喘平,竟能起身喝粥了。
秦仲又驚又喜,求張老者多留些時日。張老者在谷里住了三個月,一邊治病,一邊向秦仲講解醫理“人身小天地,與天地同呼吸。麻黃湯能治傷寒,是因它順天地陽氣升發之性,助人體開表散邪,合于‘春生’之道;而秋日收藏,若非重癥,便不可輕用,恐傷陽氣,此乃‘秋收冬藏’之理。”
他見秦仲收集的麻黃有青黃二色,便說“青麻黃采于春,得木氣多,偏于宣肺;黃麻黃采于秋,得金氣多,偏于散寒。性味雖同,力卻有別,這便是地脈賦予的細微差別。”
離谷時,張老者將寫滿醫方的竹簡留給秦仲,嘆道“醫道在天地間,亦在人心間。我這《傷寒雜病論》中的方劑,原是集民間驗方而成,如今得你這寒谷麻黃印證,更知實踐出真知啊。”
第四回 地脈記真機 本草融經方
光陰荏苒,轉眼又是百年。秦氏後人世代守著寒谷,種麻黃,用麻黃湯,醫術漸漸傳遍關中。北魏年間,朝廷要修《陝西通志》,派了個姓酈的史官來采風,特意尋訪到了寒谷。
此時正值夏至,暑氣蒸騰,可谷里的麻黃卻長得格外精神,紅睫綠葉,在烈日下舒展著。秦氏第七代傳人秦越人,正在曬場上翻曬麻黃,見了史官,忙引至家中。
酈史官說明來意“听聞此地麻黃能治傷寒,與古經記載相合,特來記錄其產地、藥性與用法。”秦越人便取來家中珍藏的《神農本草經》和《傷寒雜病論》抄本,又拿出祖輩傳下的藥譜,一一對照。
“您看,”秦越人指著藥譜上的圖畫,“這秦嶺麻黃,根入地三尺,睫高一尺有余,葉細如針,與《本草經》描述分毫不差。而《傷寒論》說麻黃湯‘主傷寒表實證’,我們用了百年,只要是惡寒無汗、脈浮緊的,一喝就見效,就像老祖宗說的‘如湯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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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酈史官去看麻黃田,指著不同地塊說“陽坡的麻黃睫粗,陰坡的麻黃根壯;沙土地的麻黃辛味烈,黏土地的麻黃藥性緩。這些在書上沒寫,卻是我們種了幾代人摸索出的門道。”
正說著,鄰村有人來請秦越人去看病。是個婦人,產後受寒,發熱無汗,四肢拘急。秦越人診脈後說“這是傷寒夾虛,單用麻黃湯恐傷氣血。”便取麻黃湯,減了麻黃的量,加了當歸、生姜,說“此乃‘麻黃加當歸湯’,既散寒,又養血,合于‘婦人產後多虛’之體。”
酈史官在一旁記錄,見秦越人用藥時,先將麻黃用蜜炙過,便問緣由。秦越人答“生麻黃性烈,如烈火燎原;蜜炙後,得甘緩之性,如炭火溫爐,適合體虛者用。這是村里老嬤嬤傳下來的法子,說是能‘制其悍氣’,與書上說的‘七情相殺’一個道理。”
酈史官越听越入神,他發現當地山民雖大多不識字,卻都知道“麻黃能治風寒喘”,連孩童都能說出“喝了麻黃湯,出汗病就好”的順口溜。這些口傳的經驗,竟與醫書的記載絲絲入扣,只是更直白,更貼近生活。
三個月後,酈史官完成了記載,在《陝西通志》中寫道“秦嶺寒谷產麻黃,味辛溫,入肺膀胱經。當地民習用之,與《神農本草》《傷寒論》所載無異,其麻黃湯主傷寒,效如桴鼓。蓋天地之氣育此草,而斯民之智識其性,古今相承,實為醫道之幸。”
秦越人將這段記載抄錄下來,貼在藥廬牆上。風吹過,紙頁沙沙作響,仿佛在應和著谷里麻黃草的搖曳聲。他知道,這寒谷里的草木,不僅連著地脈,連著古經,更連著一代代人的生命與智慧,就像麻黃的根須,深深扎在這片土地里,也扎在醫道傳承的長河里。
第五回 風雨驗真章 草木有靈性
光陰似箭,又過了數百年,關中地區忽遇“雨濕之年”,五運屬土,六氣以濕邪為主,天地間彌漫著化不開的潮氣。往年管用的麻黃湯,這年卻屢屢失效,不少人喝了藥後,汗沒出來多少,反倒添了胸悶腹脹。
秦氏後人秦守真看著藥廬里堆積的麻黃,眉頭緊鎖。他想起祖輩留下的話“醫道如流水,隨地勢而變;用藥如調琴,應天時而鳴。”便帶著干糧,走遍了秦嶺南北,觀察今年的麻黃與往年有何不同。
他發現,今年雨水多,麻黃長得比往年高大,睫稈雖粗,卻帶著股水氣,折斷後冒出的白漿也稀了些,辛味里竟夾雜著一絲淡淡的土腥味。“原來草木也會隨天地之氣而變!”秦守真恍然大悟,“今年濕邪盛,麻黃得濕氣多,單用它散寒,反會助濕困脾。”
回到村里,恰逢鄰縣爆發“寒濕傷寒”,病人不光惡寒無汗,還渾身沉重,肚子脹,小便不利。秦守真想起張老者留下的醫書里有“麻黃加術湯”,便試著在麻黃湯里加了白術。白術性溫味苦,能燥濕健脾,如陽光化雨,助麻黃散寒的同時,又能祛濕。
一試之下,果然見效。有個貨郎染了病,喝了加白術的麻黃湯後,不光汗出熱退,連先前的腹脹也消了,小便也通暢了。秦守真又舉一反三,對那些濕氣重、咳喘帶痰的,便在麻黃湯里加半夏、茯苓,取“麻黃湯散寒,二陳湯化痰”之意,效果竟比單用麻黃湯好得多。
這年秋天,有個南方商人路過寒谷,得了一種怪病發熱惡寒,卻又口渴心煩,脈浮緊中帶著數象。秦守真起初用麻黃湯,病人喝了後汗出不少,熱卻沒退,反而更煩躁了。他夜里翻醫書,看到“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一拍大腿“此乃寒邪入里化熱,麻黃雖能散表寒,卻需石膏清熱,如寒火同爐,各司其職!”
他按方配藥,麻黃用得比石膏少,取“麻黃解表,石膏清肺”之意。商人喝下藥後,先是微微出汗,接著便覺得心里清涼了許多,渴感也減輕了,幾劑藥下去,病便好了。商人驚嘆道“都說北方麻黃烈,沒想到還能治這又寒又熱的病!”
秦守真笑道“草木本無定法,全在醫者應天時、察地利、觀人情。就像這麻黃,生于寒谷,卻能隨配伍而變,可散寒,可宣肺,可利水,只要用得合時合宜,便是良藥。”
他將這些新的經驗記錄在祖輩的筆記後面,特意注明“某年濕盛,麻黃帶水氣,用之需加燥濕藥;某年寒中帶熱,需麻黃配石膏,寒熱並用,方合天地平衡之理。”
村里的老人們見他用藥靈活,便說“守真啊,你這法子,比書本上寫的還管用呢!”秦守真卻搖頭“書本是經,實踐是緯,經緯交織,才成醫道。就像這麻黃,古經記載了它的本性,而我們在不同的年月、不同的土地上用它,便是在給這本性添上鮮活的注腳。”
冬日來臨,天地閉藏,秦守真將今年采收的麻黃仔細晾曬,特意挑出那些在向陽石坡生長的、辛味足的,單獨存放。他知道,來年開春,陽氣升發,這些得天地正氣多的麻黃,又能在新的病癥中,顯露出它生生不息的靈性。而那些記錄著歲月與經驗的筆記,也像麻黃的根須一樣,在時光的土壤里,不斷延伸、生長。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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