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輕飄飄的“讓我好找啊”,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烏剛剛恢復的一絲清明。
他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後背抵著粗糙的石牆,唇上火辣辣的刺痛和下顎骨殘留的酸麻感提醒著他剛才那場掠奪性的侵犯並非幻覺。
眼前,凱莉•馮•霍恩施泰因伯爵小姐——或者說,現在該稱她為什麼?
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深藍眼眸里翻涌著令他靈魂都為之凍結的瘋狂與佔有欲。
她不再是那個穿著華貴裙擺、需要他單膝跪地整理褶皺的伯爵小姐。
獵裝勾勒出的腰身帶著一種冰冷的銳利,散落的黑色長發如同復仇女神的旗幟,宣告著舊日秩序的徹底崩塌。
登格魯鎮的寧靜、小院的陽光、謄抄地方志的平靜……所有他小心翼翼重建起來的生活,在她出現的瞬間,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啪”地一聲,徹底破滅,只留下冰冷的、帶著血腥味的現實。
凱莉沒有給他任何喘息或詢問的機會。
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如同欣賞一件失而復得的、卻已沾染了塵埃的珍貴藏品。
然後,她微微偏頭,對著門外做了一個極其細微的手勢。
無聲無息地,如同兩道融入陰影的幽靈,兩個身著黑色勁裝、面容冷硬如岩石的男人出現在門口。
他們動作迅捷、訓練有素,如同最精密的機器,完全無視了屋內的情景,徑直走向癱坐在地的烏。
烏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一塊帶著奇異藥味的黑色厚布便蒙上了他的口鼻!
刺鼻的氣息瞬間涌入鼻腔,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從大腦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徒勞地掙扎了一下,視野迅速被黑暗吞噬,最後看到的,是凱莉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冰冷光澤的深藍明眸。
意識,沉入無邊的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地從深海中上浮。
感官最先恢復的是觸覺身下是異常柔軟的織物,帶著某種昂貴絲綢特有的冰涼絲滑感,與他小屋里的粗麻布床單截然不同。
緊接著是嗅覺,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極其淡雅的冷香,像是雪後的松林混合著某種稀有蘭花的味道,清新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然而,身體的知覺卻讓他瞬間繃緊了神經。
他的手腕和腳踝被某種柔韌卻異常堅韌的織物牢牢束縛著,以一種並不痛苦卻絕對無法掙脫的姿勢固定在身側。
眼楮依舊被蒙著,厚實的布帶隔絕了所有光線,只剩下純粹的、令人心慌的黑暗。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細微的摩擦聲在極度安靜的環境里顯得格外清晰。
束縛感立刻收緊了一分,無聲地警告著他不要妄動。
這里……是哪里?
凱莉把他帶到了什麼地方?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緩呼吸,側耳傾听。
絕對的寂靜。
沒有風聲,沒有蟲鳴,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只有他自己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中回蕩。
這種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窒息。這里仿佛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墳墓,而他,是唯一的祭品。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寂靜逼瘋時,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響傳來。
是門軸轉動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緊接著,一股熟悉卻又帶著毀滅氣息的冷香,如同無形的觸手,緩緩地、不容拒絕地侵佔了整個空間。
是她來了。
腳步聲很輕,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幾乎沒有聲音。
但烏能感覺到,那帶著強大壓迫感的身影,正一步步地靠近這張巨大而柔軟的床。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每一根神經都繃到了極致。
床墊微微一沉。
一股溫熱的、帶著她獨特體香的氣息靠近。
凱莉躺了下來,就在他的身側,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傳來的微熱體溫,以及那如同實質般籠罩著他的、令人窒息的視線。
她沒有說話。
空氣凝固得如同鉛塊。
就在烏以為她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時,一個冰冷而帶著奇異磁性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如同毒蛇吐信般,輕輕響起
“烏……”
那聲音極輕,帶著一種情人私語般的繾綣,卻又蘊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這些年,你過得倒是‘悠閑自在’?”
她的手指,帶著冰涼的觸感,如同游走的毒蛇,輕輕撫上他因為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膛,隔著薄薄的絲質睡衣。
指尖的冰冷讓他身體猛地一顫。
“可你知道……為了找到你,為了能像現在這樣……”
她的聲音頓了頓,呼吸似乎變得有些急促,帶著一種壓抑的興奮和……扭曲的痛苦。
“我付出了什麼嗎?”
她的唇幾乎貼上了他的耳垂,溫熱的氣息噴吐在敏感的皮膚上,帶來的卻是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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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愛的父親……那個威嚴的、掌控一切的霍恩施泰因伯爵……他擋了我的路。”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如同淬毒的刀刃。
“他滿腦子都是和德拉戈家那骯髒的政治聯姻!他要把我當成貨物一樣交易出去!他……他竟敢妄想把你從我身邊奪走!把你像垃圾一樣丟掉!”
烏的心髒驟然停跳了一拍!弒父?!一個恐怖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血液仿佛瞬間凍結!
凱莉的聲音卻奇異地又平緩下來,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輕描淡寫
“所以……他‘病逝’了,一場……很‘意外’的風寒,來得快,去得也快,走得……很安詳。”
她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嗤笑。
“葬禮很隆重,整個王都的貴族都來吊唁了。
他們都說……凱莉•馮•霍恩施泰因小姐,真是個可憐又堅強的遺孤,嘖嘖嘖∼”
她的指尖緩緩上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滑過他的鎖骨,撫上他的脖頸。
“可惜啊……霍恩施泰因家族,人丁稀薄,直系只剩下我這個‘柔弱無助’的女兒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得意。
“不過沒關系……旁系里,總有些‘忠心耿耿’的‘嫡出子佷’,願意為了家族的榮耀站出來,不是嗎?
只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一點‘恰到好處’的證明文件……再加上一點點……來自某些‘大人物’的默許和支持。”
她的手指停在了他脖頸的側面,感受著他因為驚駭而劇烈跳動的頸動脈。
“你看……”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炫耀的瘋狂。
“我現在是‘他’了……霍恩施泰因伯爵,一個年輕有為、手段強硬、正在迅速累積財富和功勛的新貴。”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按在他的動脈上。
“我收購礦山,開闢商路,用鐵腕整頓家族的產業,甚至……幫王室里那些道貌岸然的老東西們,處理一些他們不方便出面的‘麻煩’……我踩著所有人的尸骨往上爬!”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的尖銳和痛苦,那壓抑了太久的黑暗如同火山般噴發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她的雙手猛地抬起,不再是輕撫,而是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狠狠地、精準地掐住了烏的脖頸!十指如同鐵箍般驟然收緊!
“呃!”烏瞬間窒息!所有的血液都沖上頭頂,眼前被蒙蔽的黑暗瞬間被血紅色覆蓋!
肺部的空氣被瞬間抽空,劇痛和死亡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徒勞地扭動著被束縛的身體,像一條被拋上岸的魚!
“都是為了你!烏!”凱莉的面容因為極致的瘋狂和痛苦而扭曲,在黑暗中,即使烏看不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猙獰的毀滅欲!
她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咆哮,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狠狠砸在他的耳膜上、靈魂深處!
“為了……能和你在一起!”她的手指持續收緊,力道之大,讓烏的頸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咯聲!
“我得不到的東西……”她的聲音如同毒蛇的嘶鳴,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誰也休想得到!”
“得不到你……”她的聲音陡然變得輕柔,卻比剛才的咆哮更令人膽寒
“我就毀了你!我們一起下地獄!死……也要死在一起!”
死亡的陰影是如此真切地籠罩下來。烏的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飛速流逝,肺部如同被烈火灼燒。
過往的一切秋和金的笑臉、松石鎮溫暖的陽光、小院里搖曳的小花如同走馬燈般在血紅的視野中閃過。
絕望如同冰冷的淤泥,將他徹底吞沒。
就在他以為自己真的要被掐死在這張華麗的床上時,那扼住他生命咽喉的雙手……驟然松開了!
“咳!咳咳咳!”大量的空氣猛地涌入幾乎炸裂的肺部,帶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和劇痛。
烏如同瀕死的溺水者,貪婪而痛苦地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脖頸上那圈如同被烙鐵燙過的劇痛。
眼淚生理性地洶涌而出,瞬間浸濕了蒙眼的布帶。
凱莉似乎也耗盡了力氣,粗重地喘息著,剛才那股毀天滅地的瘋狂似乎隨著力氣的抽離而暫時退潮。
她坐在床邊,看著烏痛苦蜷縮、劇烈喘息、狼狽不堪的樣子。
然後,她緩緩俯下身。
冰冷而柔軟的指尖,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膜拜的輕柔,小心翼翼地撫上了他脖頸上那圈深紅色的、觸目驚心的指痕。
她的指尖在那些淤痕上輕輕摩挲著,仿佛在欣賞一件由她親手創造的“杰作”。
“疼嗎?”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輕柔,帶著一種病態的憐惜,如同情人間的呢喃。
烏還在劇烈的嗆咳和喘息中掙扎,根本無法回答。
凱莉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低下頭,溫熱的、帶著奇異濕滑感的舌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輕輕地、緩慢地舔舐過他脖頸上那圈滾燙的指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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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濕熱的觸感混合著刺痛,帶來一種無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怖和……褻瀆感!
烏的身體瞬間僵硬如鐵,連喘息都停滯了!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懼感讓他渾身冰冷!
舔舐的動作持續了幾秒,凱莉才意猶未盡地抬起頭。
她的氣息再次靠近他的耳畔,這一次,聲音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近乎催眠的溫柔,與剛才的瘋狂判若兩人
“乖……听話……”她的氣息噴在他的耳廓,如同情人最親密的私語。
“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不離開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她的手指輕輕梳理著他凌亂的銀金色長發,動作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佔有欲。
“財富?地位?爵位?……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為你捧到面前……”
她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
“甚至……自由?只要在我的視線里,在我的掌控中……我給你‘自由’……”
“我能為你付出一切…………”她的唇,帶著一絲涼意和剛才舔舐留下的濕痕,輕輕地、如同羽毛般落在了他因窒息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唇上,短暫地啄了一下。
然後,她躺了下來,側身緊緊抱住了他依舊僵硬顫抖的身體。
她的手臂環抱著他的腰,頭靠在他的頸窩,呼吸漸漸變得平穩綿長,仿佛剛才那個掐著他脖子、要和他同歸于盡的惡魔從未存在過。
“睡吧……”
她在他耳邊發出滿足的低語
“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黑暗、寂靜、脖頸的劇痛、唇上殘留的冰冷觸感、以及身邊這具散發著致命氣息、如同抱著所有物的溫軟身體……這一切構成了一個荒誕絕倫、令人絕望的囚籠。
烏睜著被蒙住的雙眼,望著無邊的黑暗,身體僵硬如石,徹夜未眠。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液,滲透了他每一寸骨髓。
……
……
……
時間在這個華麗而冰冷的囚籠里失去了意義。
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周,或許是幾個月。
烏逐漸適應了這種被圈養的生活。
最初的恐懼和屈辱並未消失,只是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所覆蓋。
凱莉兌現了她的部分“承諾”。
他不再被束縛,眼楮也不再被蒙蔽。
他被允許在“伯爵府邸”一座隱藏在廣袤森林深處、守衛森嚴、如同堡壘般的巨大莊園內自由活動。
活動範圍僅限于主建築群和附屬的花園、溫室。
莊園高聳的圍牆和密林,是天然的、不可逾越的牢籠。
更明顯的牢籠,是那些無處不在的“影子”。
烏曾是霍恩施泰因家族的管家,他認得那些氣息冰冷、沉寂、如同融入環境的岩石。
那是只效忠于歷代霍恩施泰因伯爵的“影衛”,一群活在黑暗中、只為听令而生的死士。
他們如同無形的幽靈,潛藏在回廊的陰影里,花園的灌木叢後,甚至是天花板的暗格中。
他們的目光如同實質的針,時刻鎖定著他。
任何試圖逾越界限的行為,都會招致瞬間的、無聲的制止。
烏對此心知肚明,也司空見慣。
反抗?逃離?寧死不從?這些念頭在他心中早已沉寂。
或者說根本沒有。
經歷了“自由”被無情碾碎,經歷了那個黑暗房間里的窒息與瘋狂,他內心深處那點微弱的火苗似乎徹底熄滅了。
他像一個被抽離了所有欲望和掙扎的空殼,平靜地接受著命運的安排。
凱莉為他安排的一切都極盡奢華。
寬敞明亮的套房,觸手可及的珍饈美味,最舒適柔軟的衣物,甚至還有專門服侍他的、沉默而訓練有素的僕人。
他的銀金色長發被精心護理,光澤更勝從前。
或許是遠離了操勞,也或許是這優渥到極致的生活,他的皮膚確實變得更加光潔細膩,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被精心豢養、不諳世事的“圓潤”感。
這種“圓潤”,在旁人看來或許是福氣,對他而言,卻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烙印
『他是凱莉伯爵最珍視的、關在金絲籠中的雀鳥。』
他唯一的“消遣”,是凱莉特意為他建造的那座巨大的玻璃溫室。
里面恆溫恆濕,四季如春,種植著無數名貴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奇花異草,由專門的園丁打理得井井有條。
但溫室最中心、陽光最好的位置,留給了他。
烏在這里,固執地開闢了一小塊屬于自己的花圃。
他沒有選擇那些珍稀品種,而是種上了一些極其普通的花草,小雛菊、三色堇、幾株矮小的番茄苗、甚至還有幾棵從松石鎮小屋牆角挖來的、不知名的野草。
他穿著舒適的棉麻衣服,蹲在花圃邊,拿著小巧的花鏟和水壺,像在松石鎮時一樣,專注地松土、澆水、修剪枝葉。
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穹頂灑落,在他銀金色的長發上跳躍,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柔和的陰影。
這一刻,他身上那種被圈養的“圓潤”感似乎淡去了一些,只剩下一種近乎虔誠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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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拒?抵抗?寧死不從?沒有。
他只是在這座用黃金和瘋狂打造的囚籠里,固執地保留著一點點平凡的氣息,一點點屬于“烏”自己的味道。
這或許就是他僅存的、無聲的抵抗。
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圓滿”吧?他有時會這樣自嘲地想。
……
……
這天午後,烏正蹲在他的小花圃邊,小心翼翼地給一株剛冒出頭的小雛菊幼苗松土。
溫室內溫暖濕潤,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氣息。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身上,帶來一絲難得的愜意。
就在這時,一股獨屬于凱莉的、混合著冷香和強勢氣息的味道,毫無預兆地從他身後襲來!
烏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甚至沒有回頭。
一雙手臂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從身後緊緊地環抱住了他的腰。
那力道很大,帶著一種宣告主權的意味,將他的身體牢牢地禁錮在一個溫軟卻充滿壓迫感的懷抱里。
“在做什麼?”凱莉的聲音貼著他的後背傳來,帶著一絲慵懶和滿足。
她的臉頰在他背上蹭了蹭,如同猛獸在確認自己領地上的所有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他的氣息融入骨血。
烏的動作停頓了一瞬,然後繼續用花鏟輕輕撥弄著雛菊苗周圍的泥土,聲音平靜無波,听不出任何情緒
“在松土,這株雛菊剛移栽過來,根須還不夠穩固,需要小心一點。”
凱莉似乎對他的回答並不太感興趣。
她抱著他,像抱著一個巨大的玩偶,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然後,她開始緩緩地、帶著一種奇異的耐心,從他的懷抱中側身繞到他的面前。
整個過程,她的手臂始終沒有離開他的身體,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會消失。
她終于面對面地站在了他面前,雙手依舊環抱著他的腰,微微仰起那張精致絕倫卻帶著無形威壓的臉,如同深淵般的深藍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烏被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垂著眼瞼,長長的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他任由她抱著,像一只溫順的羔羊。
凱莉的目光在他平靜的臉上逡巡了片刻,似乎想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裂痕,但一無所獲。
她似乎有些不滿,又似乎有些……不安?她輕哼了一聲,像只鬧別扭的貓,又用額頭在他胸前蹭了蹭。
然後,她的視線落在了他垂落肩頭的、那束光澤柔順的銀金色長發上。
自從那個黑暗的房間之後,凱莉就嚴令禁止他剪短頭發,甚至要求僕人們精心護理。
烏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順從了。
如今,他的長發早已達到了及腰的長度,如同流淌的月光,在溫室的陽光下閃爍著溫潤的光澤。
凱莉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佔有欲,輕輕捻起他的一縷發尾。
她的指尖纏繞著那縷發絲,像是在丈量長度,又像是在感受那絲滑的觸感。
她的眼神專注而復雜,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確認某種計劃的完成度。
烏靜靜地站著,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的發絲間流連,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波無瀾的平靜表情。
纏繞著發絲的手指緩緩松開。凱莉抬起頭,重新看向烏的眼楮。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鋪墊,沒有任何詢問,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脈脈,只是用一種宣布既定事實的、極其平淡卻不容置疑的語氣,清晰地說道
“我們下個月結婚。”
烏……?…………?!……??
如同平地驚雷!
烏那層維持了許久的、如同面具般的平靜,在這一刻瞬間被炸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頭,淺藍色的眼眸因為極度的震驚而睜得溜圓,里面充滿了難以置信的茫然和混亂!
“哈?”
他甚至無意識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下個月結婚?我們?我嗎?
他臉上的表情,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懵逼。
凱莉看著他這副呆愣的樣子,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似乎將烏的震驚和茫然,解讀成了某種抗拒的信號。
一絲冰冷的陰鷙迅速掠過她的眼底,如同烏雲遮蔽了陽光。
她松開環抱著他的手,後退了半步,雙手抱臂,姿態瞬間變得充滿壓迫感。
那雙黑眸銳利如刀,緊緊地盯著他,嘴角卻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開始用一種冷靜到近乎殘酷的語調,羅列條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身份?地位?”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嘲弄。
“你現在在外的身份,是‘霍恩施泰因伯爵’傾盡心力尋回的、某個早已沒落卻血統高貴的古老家族的遺女,伊莎貝拉•馮•羅森塔爾小姐。”
她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安排好的劇本。
“一個完美的、足以匹配伯爵身份的、有著悠久歷史和神秘背景的貴族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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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位?我隨時可以為你買一個體面的、足以堵住那些無聊貴族嘴巴的爵位頭餃。”
她的話語里充滿了金錢和權力的傲慢。
“財力?整個霍恩施泰因家族,以及我手中掌控的一切,夠嗎?”
她的目光掃過他及腰的長發,嘴角的弧度加深,帶著一絲掌控一切的得意
“現在外面都在傳,新任的霍恩施泰因伯爵極其寵愛他那體弱多病、深居簡出的未婚妻,羅森塔爾小姐。
為了她,伯爵甚至不惜重金打造溫室,只為博她一笑。
她是他藏在城堡深處的、獨一無二的金絲雀。”
凱莉走近一步,眼神銳利地逼視著烏
“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屬于我……”
她似乎被自己描繪的未來藍圖所感染,語氣帶上了一絲罕見的、帶著憧憬的狂熱
“我知道你喜歡清靜。
等婚禮結束,我們就搬到我在南方海邊購置的莊園去。
那里遠離王都的喧囂,只有大海和陽光。”
她伸出手,似乎想觸踫他的臉,卻又在半途停住,轉而指向溫室之外。
“至于以後……如果我們有了孩子……”
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柔軟。
“我會對外宣稱,伯爵夫人體弱,需要靜養。伯爵心系愛妻,將暫時放下所有公務,陪伴夫人安心待產。
這很符合我‘溺愛妻子’的人設,不是嗎?”
她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未來,眼神變得有些迷離
“等孩子出生,一切穩定了,我們再‘回歸’,帶著我們的繼承人……光明正大地……”
她的思緒從遙遠的未來拉回,目光重新聚焦在烏的臉上。
剛才那片刻的柔軟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視的、帶著威脅的陰冷笑容
“怎麼樣?我的安排……你有什麼不滿嗎?”她的聲音輕柔,卻像裹著蜜糖的毒藥。
“說出來,我‘洗耳恭听’。”
空氣仿佛凝固了。
溫室的陽光依舊明媚,花草的清香依舊馥郁,但氣氛卻降到了冰點。
凱莉如同蓄勢待發的猛獸,等待著烏的任何反抗,任何質疑,任何……她早已準備好用雷霆手段去碾碎的“不滿”。
烏被她一連串的信息轟炸砸得暈頭轉向。
身份、爵位、婚禮、孩子……這一切都太過荒謬,太過超現實!
他看著凱莉那雙充滿了瘋狂、偏執、掌控欲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因等待他回答而繃緊的緊張的深藍色明眸。
他張了張嘴,喉嚨有些干澀。
在凱莉那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冰冷的注視下,他像是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近乎天真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弱弱地、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我……我能叫我的家人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
凱莉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她預想過千百種烏的反應,憤怒的咆哮,絕望的哭泣,冷漠的拒絕,甚至可能歇斯底里的反抗……她為此準備了無數套應對方案,從威逼利誘到強行鎮壓,甚至做好了最壞的魚死網破的準備。
唯獨……唯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
叫家人來參加婚禮?!
他……他在想什麼?!
凱莉的大腦仿佛被重錘狠狠砸中,一片空白!
她那雙總是翻涌著風暴的黑眸,此刻只剩下純粹的、難以置信的呆滯!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或者……這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極其高明的諷刺或陷阱?
她死死地盯著烏的臉,試圖從他淺藍色的眼眸中找出任何一絲偽裝的痕跡,任何一絲戲謔或嘲諷。
可是……沒有。
那雙眼楮里,只有最純粹的、帶著一絲忐忑和期待的……詢問?!
“你……”凱莉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想耍什麼花招?”
烏似乎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楮,下意識地反問道
“為什麼要耍花招?”
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真實的困惑,仿佛凱莉的警惕和防備是如此的不可理喻。
然後,在凱莉依舊處于巨大震驚和失神狀態的那一刻,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像是終于鼓起勇氣,要將一個困擾自己很久、極其簡單的答案說出來。
他清澈的藍眸坦然地迎上凱莉那充滿混亂和審視的黑眸,用一種近乎直白、甚至帶著點無奈的、理所當然的語氣,清晰地說了出來
“你看不出我很愛你嗎?”
轟!!!
這一次,驚雷直接在凱莉的腦海中炸響!比剛才那聲“結婚”的驚雷更猛烈百倍!
愛……她?!
他說……他很愛她?!
凱莉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
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她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層濃重到化不開的、如同晚霞般的紅暈!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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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總是充滿算計、冷酷和瘋狂的黑眸,此刻只剩下純粹的、無法掩飾的驚愕、羞窘和……一種被徹底打懵的茫然!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想要去觸踫烏,想要去確認什麼,但手指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左手中指上,那里戴著一枚造型古樸、瓖嵌著一顆不起眼灰白色石頭的戒指。
戒指此刻冰涼一片!
『魔塔』出品的謊言鑒定戒指!古老魔法加持!無人能欺瞞!如果對方說謊,戒指會瞬間變得滾燙灼人!
此刻的戒指,冰涼如深秋的井水!與她那滾燙如火、面紅耳赤的臉龐形成了無比諷刺、無比鮮明的對比!
冰涼!意味著……他說的是真話!毫無虛假!
凱莉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混雜著羞憤、荒謬、無措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灼熱的洪流,狠狠沖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線!
她精心策劃的一切!她費盡心機編織的身份謊言!她殫精竭慮準備的無數後手和預案!
她甚至背負弒父罪孽、化身惡魔也要將他囚禁在身邊的覺悟!
在這一句直白到近乎愚蠢的“我愛你”面前,在她手上這枚冰冷戒指的無情驗證下……全都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一個她自導自演的、無比滑稽的小丑戲碼!
無聲的嘲弄如同千萬根針,狠狠扎進她的心髒!
她感覺自己像個徹頭徹尾的傻瓜!像個在台上賣力表演、卻不知台下觀眾早已看穿一切、只覺滑稽的跳梁小丑!
所有的陰謀算計,所有的瘋狂偏執,所有的黑暗手段……在他這赤裸裸的、被魔法驗證的愛意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此……自作多情!
“你……!”
凱莉羞憤欲絕,瞪著眼前這個一臉茫然、眼神清澈得讓她想挖個洞鑽進去的男人,只覺得胸口堵得發慌,一股氣憋在那里,上不去下不來,咬牙切齒,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巨大的挫敗感和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強烈的羞恥感徹底淹沒了她!
下一秒,在烏那依舊帶著困惑和純然的目光注視下,凱莉猛地向前一步,卻不是攻擊。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惱羞成怒的貓,一頭狠狠地扎進了烏的懷里!
將那張滾燙得快要冒煙的臉,深深地、鴕鳥般地埋進了他溫熱的胸膛!
隔著薄薄的絲綢衣物,烏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臉頰驚人的熱度,和她那顆正在胸腔里如同失控的鼓點般瘋狂擂動的心髒!
“砰!砰!砰!”
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緊密相貼的身體,清晰地傳遞過來,敲打著烏的胸膛,也敲打著他有些茫然的心緒。
溫室內一片寂靜,只有陽光流淌的聲音和花草無聲的呼吸。
許久。
凱莉悶在烏胸口的聲音才甕聲甕氣地響起,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咬牙切齒卻又無處發泄的、充滿了孩子氣的羞惱
“你真令人討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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