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殿訓練場的清晨,空氣里浮動著露水與汗水的微咸氣息。
贊德如同一條被曬干的咸魚,四仰八叉地癱在烏旁邊的石凳上,深綠色的長發糊在汗濕的臉上,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帶著劫後余生的意味。
六倍訓練量的恐怖陰雲終于暫時散去,留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憊和靈魂出竅般的茫然。
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只仰著頭,目光呆滯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質問命運為何如此不公。
安迷修的情況稍好一些,但也只是稍好。
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另一張石凳上,手腳還在微微顫抖,小臉通紅,像只蒸熟的蝦米,碧藍混綠的眼眸里盛滿了生理性的淚花,正努力地調整著紊亂的呼吸。
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微的抽噎。
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安靜坐在中間的烏。
寬大的訓練服松松垮垮地套在他單薄的身體上,纏著白色繃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疲憊,只有一種近乎神性的平靜。
這些足以讓贊德哀嚎、讓安迷修顫抖的訓練強度,于他而言,輕飄得如同兒戲。他所感受到的,是另一種更深層的不適……
一種仿佛整個身體都浸泡在溫水里的輕盈感,無處不在,卻又缺乏應有的阻力。
就像行走在雲端,腳下虛浮,無所憑依,難受到骨子里。
這種源自環境重力異常的異樣感,而身為師父的克伊特也早已看出端倪,聖殿曾有過應對此情況的特制重力調節手環。
本來想拿給烏的可惜年代久遠,能量早已耗盡,此刻正躺在伊弗格林老爺子的工作間里,等待著檢修。
克伊特不由得抱起烏,蹭了蹭臉頰,眼含淚花的說道“我的小烏,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雖然烏沒什麼意見就是了……
……
他的“目光”,無聲地投向訓練場中那個依舊在奔跑的身影。
雷蟄。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深紫色的訓練服,緊貼在那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肌肉輪廓上。
他的雙臂和小腿都緊緊捆綁著沉重的沙袋,每一次邁步,肌肉都如同繃緊的弓弦,在極限的邊緣發出無聲的嘶鳴。
汗珠如同小溪般順著他稜角分明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滑落,砸在布滿裂痕的星紋石地面上,留下深色的印記。
他的呼吸沉重如同風箱,每一次吸氣都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胸膛劇烈起伏,紫電般的眼眸卻死死盯著前方,燃燒著永不熄滅的執拗火焰。
一圈,又一圈。
直到最後兩圈跑完,雷蟄才緩緩停下腳步。
他雙手撐著膝蓋,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和蒸騰的熱氣在他周身形成一小片朦朧的白霧。
他走到烏所在的石凳區域,腳步沉重,帶著力竭後的虛浮。
一條干淨的毛巾無聲地遞到他面前。
雷蟄抬起汗濕的臉龐,看到烏纏著繃帶的小臉正“望”著自己。
他微微一愣,隨即接過毛巾,低聲道
“謝謝。”
他用毛巾用力擦拭著臉頰和脖頸的汗水,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認真。
每一次訓練,他都將自己逼迫到身體的極限邊緣,榨干最後一絲力氣才肯罷休,無論是對練、負重還是枯燥的體能。
苛刻,甚至嚴酷地對待自己,仿佛要將某種無形的枷鎖生生撕裂。
“額…額…訓練狂……” 癱在石凳上的贊德有氣無力地吐槽了一句,聲音如同蚊蚋。
安迷修則只是努力平復著呼吸,小臉上滿是敬佩。
就在這時,菲利斯那魁梧的身影出現在訓練場邊緣。
他巨大的獸耳微微轉動,黃紅豎瞳掃過癱軟的贊德和安迷修,沉聲道
“贊德,安迷修,過來。”
“老貓頭……” 贊德發出一聲哀鳴,不情不願地嘟囔著。
“你這是想要我跟小安的命啊……” 但他還是掙扎著爬起來,順手將手腳發軟的安迷修也扛了起來,踉踉蹌蹌地朝著菲利斯走去。
菲利斯看著兩人狼狽的樣子,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了勾
“還有力氣抱怨?看來平常偷懶偷得還是太過了。
不如以後就按這個強度來?”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
“你要殺了我嗎?老貓頭!” 贊德瞬間跳腳,聲音都變了調。
菲利斯不再理會,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別多費口舌了,跟上。”
贊德一臉衰相,重重地嘆了口氣。臨走前,他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瞪了雷蟄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先指了指自己的眼楮,又用力地指了指雷蟄的眼楮,無聲地傳遞著“我盯著你呢”。
雷蟄看著他那副色厲內荏的模樣,不由得莞爾一笑,低聲自語了一句
“小孩子心性。”
便轉過身,不再理會贊德的“死亡凝視”。
隨著贊德扛著安迷修跟隨菲利斯離開,偌大的訓練場瞬間變得空曠,只剩下風吹過斷壁的嗚咽和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烏輕輕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石凳位置,示意雷蟄坐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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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蟄輕輕搖了搖頭,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
“剛劇烈運動完,不宜立刻坐下。” 他的聲音帶著運動後的沙啞,卻依舊平穩。
烏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他拿起一瓶水,遞向雷蟄的方向。
“謝謝。” 雷蟄再次道謝,接過水瓶,擰開瓶蓋,仰頭灌了幾口。
清涼的液體滑過灼熱的喉嚨,帶來一絲舒緩。他放下水瓶,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烏的頭頂。
幾片細小的、金黃色的落葉,不知何時悄然落在了烏那如同流淌月光般的白金色發絲間。
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與那純淨的發色形成溫柔的對比,像是秋日精靈留下的吻痕。
雷蟄的動作頓住了。
他看著那幾片小小的落葉,又看了看烏安靜“望”著前方的側臉。
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本能的溫柔,悄然彌漫心頭。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動作輕柔得如同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柔順的發絲,精準地、耐心地將那幾片小小的落葉一一挑揀出來。
烏沒有任何抗拒,只是微微偏了偏頭,任由雷蟄替他清理掉發間的“不速之客”,纏著繃帶的小臉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寧靜。
在這份無聲的靜謐中,烏的思緒卻悄然流轉。
他在“審視”著身旁這個沉默而堅韌的師兄。
天賦?毋庸置疑。
但那並非元力覺醒帶來的天賦。
雷蟄的天賦,根植于他的血肉與骨骼之中,是純粹的、肉體的掌控與爆發!
是體術一道上萬里挑一的絕世璞玉!
如果贊德不使用元力和武器,單憑體術,在雷蟄面前恐怕連一回合都撐不過。
如果……如果那困擾他的元力枷鎖能夠真正打破,讓這具軀體與覺醒的元力完美融合……
烏幾乎可以預見又一個怪物的誕生……
就在這時,雷蟄低沉而帶著一絲探尋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師弟……”
他放下手,目光落在烏纏著繃帶的雙眼位置,語氣認真
“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加入騎士聖殿?”
烏微微張了張口,卻一時語塞。
他能怎麼說?給別人家底吃空了?(還在受騙中)
他的沉默和微微蹙起的眉頭,卻被雷蟄理解為了深沉的難言之隱。
雷蟄眼中掠過一絲了然和關懷,他伸出手,寬厚而溫暖的手掌輕輕拍了拍烏單薄的肩膀,聲音放得更緩
“沒事的,我理解。”
烏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
算了,懶得解釋,隨他去吧。
他轉而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的體術……很優秀。”
雷蟄明顯愣了一下。
這句突如其來的、直接的贊賞讓他心頭微微一震。
隨即,一抹真誠的笑容在他臉上綻開“謝謝……雖然,比不上你就是了。”
他坦然承認了差距。
烏莫名地想起了這幾天雷蟄一次次沖向自己,又一次次以各種狼狽姿態倒在自己面前的畫面。
那份不顧一切的執著,那份在失敗中依舊燃燒的火焰……一種奇異的、類似“欺負小孩”的負罪感,悄然浮上烏的心頭。
他沉默了幾秒,輕輕喚道“師兄……”
雷蟄立刻正色,專注地看向他“嗯?”
烏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上了一種超越年齡的深邃
“你……相信神嗎?”
這個問題如此突兀,讓雷蟄的眼神瞬間動搖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似乎在回憶某些深埋心底的片段,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信。”
烏繼續道,話語如同古老的箴言,在空曠的訓練場上回蕩
“神不會降下你不能承受的苦難予你……你有听過這句話嗎?”
雷蟄再次怔住,眼神中充滿了困惑,他誠實地搖了搖頭
“……沒有。”
只見烏輕輕“嘿咻”一聲,小小的身體以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輕盈,靈巧地站上了他剛才坐著的石凳。
石凳的高度,恰好讓他比站立的雷蟄高出那麼一點點。
他伸出右手,縴細白皙的食指,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輕輕點在了雷蟄的額心。
剎那間,時間仿佛凝固。
陽光穿透上方稀疏的樹葉,形成無數道金色的光柱,恰好有一束最純淨、最柔和的光,穿過枝葉的縫隙,不偏不倚地籠罩在烏的身上。
光芒為他鍍上了一層神聖的金邊。
那流淌著月光的白金色長發在光暈中仿佛擁有了生命,絲絲縷縷都閃爍著聖潔的輝光。
纏著白色繃帶的雙眼在強光下顯得愈發神秘空靈,仿佛蒙著神諭的面紗。
精致得如同神只親手雕琢的五官在光線下呈現出玉質的通透感,小巧的鼻梁,微抿的薄唇,脆弱而優美的下頜線,都被勾勒得清晰而莊嚴。
寬大的訓練服被風微微拂動,勾勒出單薄卻挺拔的輪廓。
他站在石凳之上,沐浴著天光,周身散發著一種不屬于塵世的、近乎神性的靜謐與智慧,如同降臨凡間、帶來啟示的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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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靈魂的美,讓雷蟄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個人遇到的所有困境……”
烏的聲音在光中響起,空靈而清晰,如同晨鐘暮鼓,敲打在雷蟄的心上
“都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命運會讓它反復出現,直到你給出新的答案,一味的埋頭前行,並不會讓你成長。”
“你可能走得很遠,但你錯過的也很多。強者的閱歷,總是豐富的。”
“這個世界,沒有人能真正困住你,除了你自己,我們真正要戰勝的,是困在思維圍牆里的自己。”
話語如同清泉,洗滌著雷蟄被汗水與執念模糊的心靈。
他紫電般的眼眸中,翻涌著劇烈的風暴,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撼動、被沖刷。
烏說完,仿佛完成了一項使命。
他感到腹中傳來一陣熟悉的空虛感。他輕盈地轉身,如同羽毛般無聲地跳下石凳,準備朝著飄散著食物香氣的廚房方向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
一陣清風徐來,卷起訓練場邊緣堆積的落葉。
無數金黃的、火紅的、深褐的葉片被風溫柔地托起,如同被喚醒的精靈,在空中打著旋,跳著無聲的舞蹈。
它們有的飄向殘破的石像,有的落在布滿刻痕的地面,更多的,則如同追隨神跡的蝶群,紛紛揚揚地飄灑在烏的身後,為他離去的背影鋪就了一條流動的、斑斕的地毯。
烏小小的身影,就在這漫天紛飛的落葉中,朝著訓練場那巨大的、沐浴在晨光中的石門走去。
陽光勾勒著他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寬大的訓練服衣袂在風中輕輕擺動。
落葉在他腳下盤旋、飄落,如同無聲的嘆息與祝福。
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在紛飛的落葉與晨光的交織中,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孤寂、空靈與超脫,仿佛隨時會融入這片光與葉的畫卷,消失在這塵世的喧囂之外。
這唯美又帶著一絲神性寂寥的畫面,深深烙印在雷蟄的眼底,如同神啟的烙印。
烏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大門的陰影中時,一句輕飄飄、卻重逾千鈞的話語,乘著風,清晰地飄蕩回來,落入雷蟄的耳中,也烙印進他的靈魂深處
“審視過去,摧毀重塑,雖然過程會很痛苦,但也是蛻變的必經之路。”
“這何嘗不是……一種涅盤重生?”
雷蟄其實與安迷修差不多,但他與安迷修那只顧著走而卻不知道為何而走不同,他是只顧著目標而向前前進,路上所遭遇的東西全部忽略不計。
一味的盯著目標,便會忽略路上所遇到的一切,就像是路上掉落了一把開啟前方一扇門的鑰匙,他直接就越過去了,選擇硬生生的把門打破,打破了還好,打不過怎麼辦?那只能在門前罰站了……
雷蟄現在就是這種情況,越是找不到方法,他就對自己越是苛刻,對自己越是苛刻,他就是越找不到方法。
雷蟄如同雕塑般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漫天的落葉依舊在無聲飄舞,陽光穿過枝葉,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那片被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卻又執著地灑落光明的天空。
那穿透阻礙、堅定落下的陽光,仿佛帶著某種啟示的力量,照亮了他紫電眼眸深處翻涌的迷霧。
一絲明悟,如同破曉的曙光,悄然撕裂了長久以來的困頓與迷茫。
他緊抿的唇線,緩緩地、緩緩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卻無比堅定的弧度。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緊握的、布滿汗水與厚繭的雙手,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它們蘊含的力量與方向。
“破我就往,逐光而行……嗎?” 他低聲呢喃,如同在復述一個神聖的誓言,又像是在確認內心的方向。
隨後,一聲清晰而釋然的低語,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松與力量,在落葉紛飛的訓練場上響起
“受教了。”
……
……
走在路上的烏皺了皺眉頭,說起來他還不知道那位師兄的名字來著……
除了贊德叫他訓練狂之外,他就沒有任何信息了,算了吃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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