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生產，還請你先出去吧！”劉穩婆一邊放下藥箱，一邊快步走到床邊，伸手輕輕按了按張嫣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神色，眉頭微蹙，隨即對陳穩婆道，“開了三指了，得趕緊準備接生。陳姐，你去把催產的湯藥溫上，我先給夫人按按穴位，讓她松快些。”
徐天爵雖然放心，但也知道自己在屋里不方便，還是出去去外面等著好。
陳穩婆應聲“好”，轉身就去了外間的小廚房。劉穩婆則從藥箱里拿出一瓶精油，倒在手心搓熱，然後輕輕按在張嫣腰後的穴位上，一邊按一邊輕聲道“夫人別怕，跟著我呼吸，吸氣——呼氣——對，慢慢的，疼的時候就抓著丫鬟的手，別咬著牙，把氣順開。”
張嫣跟著劉穩婆的指引，試著調整呼吸，雖然腹痛依舊劇烈，但心里似乎安定了些。她抓著丫鬟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里，但丫鬟卻渾然不覺，畢竟她早就有準備，
而且夫人對她很好，徐府給的月錢也多，這點疼痛算不得什麼，以前鞭子都挨過，產房里的忙碌有條不紊地展開，產房外卻早已亂成了一團。
管家福伯，接到柱子的通報後，二話不說就帶著小廝們忙活起來。這可是大人的嫡子，身份金貴著呢！
不能出任何意外，他先是讓人把產房周圍的閑雜人等都清走，只留幾個得力的丫鬟在門口伺候，又讓人去庫房取干淨的棉花、布巾和產婦要用的紅糖、小米，還特意吩咐廚房“燒上一鍋濃濃的小米粥，再煮幾個荷包蛋，等夫人生完了好補身子！火別停，熱水要一直供著！”
幾個小廝抱著柴禾往廚房跑，丫鬟們則端著盆穿梭在院子里，有的去打水，有的去取東西，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緊張，卻又不敢亂了章法——徐府規矩嚴，誰都知道這時候出不得半點差錯。
沒過多久，院門外傳來一陣喧嘩，是張國紀夫婦趕來了。張國紀此刻卻也顧不上體面，拉著妻子的手，一路快步往里走，臉上滿是焦急。
“天爵！天爵！嫣兒怎麼樣了？”還沒進院子，張國紀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徐天爵正站在產房門外的廊下，听見聲音連忙迎上去“岳父，岳母，你們怎麼來了？”
“听聞嫣兒要生了，我們能坐得住嗎？”張母一邊往里走，一邊往產房的方向望，眼圈都紅了，“我女兒呢？疼得厲害不厲害？”
“穩婆已經進去了，正在接生，”徐天爵扶著張母的胳膊，低聲道，“岳母您別擔心，劉穩婆經驗豐富，應該沒事的。”
“怎麼能不擔心呢！”張母擦了擦眼角，“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我可是我的女兒 。”
“好了，少說兩句，”張國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轉頭對徐天爵道，“天爵，你也別太急。生孩子急不來，咱們就在這兒等著。你是男人，得穩住，別讓里面的嫣兒听見外面亂了分寸。”
徐天爵點點頭，可眉頭依舊皺著。他看向產房緊閉的房門，里面時不時傳來張嫣壓抑的痛呼聲，每一聲都像錘子似的敲在他心上。
沒過一會兒，又有腳步聲傳來，是徐天爵的姐姐徐芷萱來了。徐芷萱的夫婿孫禮剛剛中了進士，現在留京備用，她這個當妻子的正好也留在了京師，而且他弟弟徐天爵在這兒也有個照應。
這不一听弟媳生產，再加上孫府距離徐府不遠，接到下人報信後，也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連頭上的釵環都歪了。
“天爵，嫣兒妹妹怎麼樣了？”徐芷萱走進院子，見張國紀夫婦也在，連忙行了禮，然後拉著徐天爵的手問。
“還在里面呢，”徐天爵道，“姐姐你來了。”
“我能不來嗎？”徐芷萱往產房門口看了一眼，嘆了口氣，“嫣兒妹妹也是苦，懷著孕遭這份罪。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吧，多個人陪著，你也能松快些。”
于是，幾個人就都站在廊下等著。張國紀背著手，時不時地踱兩步，目光總往產房門口瞟；張母雙手合十，嘴里不停地念著“菩薩保佑”，聲音低低的，帶著虔誠的祈禱；徐芷萱則站在一旁，時不時地安慰徐天爵兩句，又讓人去給眾人倒些熱茶，想讓氣氛松快些，可自己的手指卻也下意識地絞著帕子。
院子里的下人們都屏住了呼吸，連走路都踮著腳，生怕驚擾了產房里的人。太陽漸漸往西斜，廊下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產房里張嫣的痛呼聲斷斷續續地傳來，有時輕些，有時又猛地拔高，每一次變化都讓外面的人心跟著揪一下。
“這都快二個時辰了吧？”張母忍不住又問，聲音里帶著哭腔，“怎麼還沒生出來？不會出什麼事吧？”
“岳母，您別胡思亂想，”徐天爵連忙道，“頭胎都慢，有的要等三四個時辰呢。劉穩婆說了，夫人身子底子好，胎位也正，不會有事的。”
話雖這麼說，可他自己心里也沒底。他想起昨天太醫來診脈時說的話，說張嫣胎像穩固，生產時應無大礙，可真到了這會兒，听著里面的痛呼聲，他才覺得“無大礙”三個字有多輕飄飄。
又過了半個時辰，產房里突然傳來劉穩婆的聲音，帶著幾分急促“夫人再加把勁！看見頭了！就差這一下了！”
外面的眾人听見這話，都猛地屏住了呼吸，齊刷刷地看向產房的門。張國紀停下了踱步，張母也停了祈禱，徐芷萱攥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徐天爵更是往前湊了兩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緊接著，產房里傳來張嫣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呼，那聲音里帶著耗盡全身力氣的決絕，听得外面的人心都跟著顫。
就在這痛呼之後，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猛地劃破了院子里的寂靜！
“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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