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手里攥著那個別人送的青花瓷瓶指尖神情有點恍惚。
他沒想到在古玩販子那里隨便買的青花瓶子，竟換回了50噸白花花的棉花——這在物資緊俏的年月，足夠讓一個小紡織廠運轉小半年。
可嘗到甜頭的老馬自此像開了竅。從前守著做皮棉生意，如今眼里全是“老物件”的影兒。
每天雷打不動兩件事︰上午發完貨後，下午揣著放大鏡鑽胡同串巷，見著銅盆鐵壺、舊書字畫就挪不動腳。
這天晌午，他開著車來到到豐田棉紡織廠，車還沒停穩就扯著嗓子喊︰“老李！小衛在你這兒沒？”
二樓辦公室的窗戶“ 當”推開，衛國探出頭時，正看見老馬踮著腳朝樓上揮手，汗衫後背洇出個深色的“地圖”。
“快下來！”老馬沖他使勁擺手，“我領你去個好地方！”
衛國愣了愣。他和老馬不過幾面之緣，這突然的邀約讓他犯了嘀咕︰
“這人咋這麼熱絡？我跟他又不熟。”他趴在欄桿上沒動，想等老李出來打個圓場。
老馬見狀更急了，扯著嗓子沖屋里喊︰“老李！老李！趕緊帶小衛下來，我帶你們開眼去！”
門“ 噠”一聲開了，老李叼著煙卷出來，沖衛國笑眯了眼︰
“走，瞧瞧老馬又搗鼓啥新鮮玩意兒。”見老李應了聲，衛國才揣著疑惑跟下樓。
剛踩穩台階，他就瞅見老馬旁邊停著輛 亮的黑色轎車——在這年頭，私家車可是稀罕物件。
“小衛，”老馬發動車子，透過後視鏡沖他眨眨眼，“今兒帶你去的地兒，保準合你胃口。”
老李一听這話，臉瞬間拉了下來︰“老馬！小衛還年輕，你可別帶他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兒，萬一沾染上啥毛病，這輩子就毀了！”
話音未落，老馬“吱——”地一腳剎車。
老李沒防備，額頭“咚”地撞在駕駛座靠背上，疼得齜牙咧嘴，眼楮瞪得像銅鈴︰
“老馬！你干啥呢？我就說句正經話，你咋還動起真格的了？”
老馬被他氣笑了，方向盤一拍︰“你這老東西，想啥呢！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車子七拐八繞，扎進一條幽深的巷子。青石板路被磨得發亮，兩側是飛檐翹角的老建築，朱漆門楣上掛著褪色的燈籠，恍惚間像是闖進了老京城的胡同。
衛國推開車門，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眼前是排排古香古色的門面，雕花窗欞里透出暖黃的燈光。
老馬領著兩人在一處店門前停下。
衛國仰頭望去，門楣上懸著塊黑底金字匾額，“珍寶閣”三個燙金大字泛著光，筆鋒蒼勁有力。
他心里“咯 ”一下︰早听說城里有條古玩街，沒想到藏在這麼個僻靜地兒，要是早知道，怕是早就摸過來了。
“稀客！稀客！”店里沖出個中年男人，穿著對襟唐裝，鼻梁上架著副金絲眼鏡，正是珍寶閣老板隋先生。
他握著老馬的手直晃悠，“哪陣風把您吹來了？快里頭請！”
老馬指著衛國和老李︰“隋老板，給你介紹下，這是我朋友老李，這位小友叫衛國，”
他特意拍了拍衛國的肩膀，“玩古玩的行家，跟你是同行。”
隋老板聞言，上下打量了衛國幾眼，沖里屋喊道︰“小夏，沏壺好茶來！”
眨眼間，一個扎著馬尾的姑娘端來茶盤，青瓷茶壺里滲出淺綠的茶湯，散著股清冽的蘭花香。
衛國抿了口，眼楮倏地亮了︰“桐城小花？”
隋老板手里的茶盞一頓，滿臉驚訝︰“你咋知道？”
“您說話帶安慶口音，”衛國笑了笑，“再說這茶，芽頭肥嫩，湯色清亮，蘭香持久，不是咱們老家的桐城小花還能是啥？”
隋老板放下茶壺，眼圈微微泛紅︰
“唉，沒想到在這兒還能遇上老鄉。”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安慶的振風塔聊到龍眠山的春茶，越聊越熱絡。
老馬在一旁急得直搓手︰“我說你們倆，敘舊不差這會兒，先帶小衛看寶貝要緊！”
隋老板一拍大腿︰“瞧我這記性，光顧著高興了！走，上樓！”
二樓展廳像個藏寶洞，博古架上擺滿了瓶瓶罐罐，牆上掛著字畫，角落里堆著半人高的青銅器。
衛國走了幾步就挪不動腳，這里的藏品品類之全、品相之精，遠超他的想象。
隋老板指著滿屋子東西︰“先看高端還是低端？”
衛國定了定神︰“先看高端的。”
隋老板領著三人拐進里間的小閣樓，推開門，就看到貨櫃上擺放著許多寶貝。閣樓上光線偏暗，一盞暖光燈下，一對小巧的茶碗靜靜躺著。
衛國伸手拿起茶碗，指尖剛觸到釉面，腦海里突然響起“叮”的一聲︰
【系統檢測到︰粉彩梅竹靈芝紋茶圓一對，清代雍正年制，價值2941.5萬積分，是否出售？】
他心頭猛地一跳，翻到碗底——果然刻著“大清雍正年制”六字楷書款，筆鋒規整有力。
茶碗胎體薄如蟬翼，對著光看能透出手指的影子，釉面溫潤如玉，碗身繪著粉白的梅花、墨綠的翠竹和赭色的靈芝，筆觸細膩，色彩清雅。
“喜歡？”老馬湊過來，一眼瞅見衛國發亮的眼神，“這對碗你要是看上了，錢我出，回頭你拿皮棉跟我換就行。”
衛國心里樂開了花︰“還有這好事？”嘴上卻故作鎮定︰“行啊，你想換多少皮棉？”
老馬伸出一根食指。衛國以為是100噸，連忙擺手︰“太多了太多了！”
“10噸都嫌多？”老馬佯裝生氣，“你也太摳了吧！”
衛國這才反應過來，差點笑出聲，趕緊順坡下驢︰“行行行，看在你跟隋老板是朋友的份上，10噸就10噸！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衛國在閣樓里挑花了眼。
他又看中了一方端硯、一幅明代文人扇面，還有個漢代的青銅小鼎。
隋老板在一旁笑著介紹，老馬則在邊上敲邊鼓︰“小衛你盡管挑，皮棉的事兒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