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總帶著股洗不掉的鉛華氣。
甦清辭站在刑部衙門外的石階上,青布官袍下擺已被雨水打濕,卻依舊挺直如松。她手里捏著卷泛黃的卷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卷宗里是漕運貪腐案的核心證據,牽扯到三位親王、七位尚書,以及盤根錯節的“漕幫”勢力。此刻,衙門前的石板路上,正停著十二輛烏木馬車,車簾緊閉,卻隱隱透出殺氣。
“甦大人,何必呢?”為首的馬車里傳來低沉的笑聲,車簾被一只戴著玉扳指的手掀開,露出張保養得宜的臉——正是當朝戶部尚書李嵩,漕運案的主謀之一,“你一個女子,能考上狀元已是天恩,非要趟這渾水,就不怕淹了自己?”
甦清辭沒說話,只是將卷宗往懷里緊了緊。三個月前,她剛從昆侖墟趕回京城,就收到線人密報漕幫與朝中重臣勾結,每年侵吞的軍糧足以讓前線十萬將士多撐半年。她連夜徹查,順著蛛絲馬跡摸到李嵩身上,卻沒想到對方如此膽大包天,竟敢在刑部衙門外攔路。
“李大人可知,昨夜通州糧倉又少了三千石米?”甦清辭的聲音透過雨幕傳出,清亮如擊玉,“那些米本該明日運往前線,現在卻出現在漕幫的私庫里。”
李嵩的臉色微變,隨即又恢復如常“甦大人空口白牙,誰信?再說,就算有這事,又與本部堂何干?”他拍了拍手,十二輛馬車的車門同時打開,涌出數十名黑衣護衛,個個手持帶鞘長刀,腰間掛著漕幫的黑蛇令牌。
“看來李大人是鐵了心要攔我。”甦清辭緩緩後退半步,腳踩在石階邊緣,恰好是《九宮步》的起勢位置——這是葉辰教她的防身步法,看似尋常,卻能在方寸之間避開殺招。
“不是攔你,是請你去喝杯茶。”李嵩的笑容冷了下來,“把卷宗交出來,跟我們走一趟,等風頭過了,本部堂保你平安無事,甚至能讓你官升三級。”
甦清辭突然笑了,雨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眼神卻亮得驚人“李大人覺得,我甦清辭是靠鑽營上位的?三年前在江南,我父親被誣入獄,我身無分文,靠抄書糊口都沒低過頭;去年在昆侖,面對天龍族少主的威壓,我也沒退過半步。你覺得,這點威脅就能讓我賣了前線的將士?”
她猛地將卷宗高高舉起,雨水打在紙頁上,墨跡卻絲毫不暈——這是用特殊藥水處理過的密紙,遇水顯真跡。“這里面的每一筆賬,都記著漕幫從將士嘴里搶的糧,從災民碗里奪的米!李大人想搶,就先問問我手里的筆答不答應!”
話音未落,她突然將卷宗塞進身後的石獅子嘴里,轉身抽出靴筒里的短匕——那是柄三寸長的“碎玉”,是甦清辭親手打磨的,匕身刻著“守正”二字。
“拿下她!”李嵩怒吼,黑衣護衛如潮水般涌上石階。
甦清辭不退反進,九宮步踏出,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蝶。她的短匕從不直刺,總是貼著對方的手腕、肘彎劃過,看似輕柔,卻總能精準地挑落對方的長刀。第一個護衛的刀剛出鞘,就被她用匕尖抵住咽喉,動作快得只在雨幕中留下道殘影。
“漕幫的‘纏龍手’,果然名不虛傳。”甦清辭避開身後襲來的拳頭,手肘順勢撞向對方的肋下,听著骨骼踫撞的悶響,“可惜,練這手的人,心術不正,力道就差了三分。”
她說話間已放倒三人,短匕上沾著的不是血,而是護衛們手腕上的油皮——她刻意留了手,只想脫身,不想傷及無辜。但黑衣護衛卻越來越多,有人甚至掏出了淬毒的弩箭,箭頭在雨里閃著幽藍的光。
“甦大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李嵩的聲音帶著戾氣,“放箭!”
弩箭破空而來的瞬間,甦清辭突然矮身,借著石階的坡度滑出丈許,同時反手將短匕擲出,精準地射穿了放箭者的手腕。匕身刻著的“守正”二字在雨中泛著光,像在無聲地嘲諷。
就在這時,街角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葉辰騎著匹黑馬奔來,裂穹刀在鞍前閃著冷光,看到石階上的亂象,二話不說揮刀劈出一道刀氣,將圍攻的護衛逼退數步。
“葉大哥!”甦清辭又驚又喜,卻立刻喊道,“別傷他們,我能應付!”
葉辰勒住馬,挑眉看著她“哦?我倒要看看,咱們的女狀元有多厲害。”
有了葉辰壓陣,甦清辭更無顧忌。她撿起地上的一根斷棍,使出昆侖墟學的“流雲棍法”,棍影翻飛間,只听“ 啪”聲響不斷,護衛們的兵器被紛紛打落,卻沒一人受傷。她的步法愈發靈動,時而如蜻蜓點水,避開刀鋒;時而如猛虎下山,逼得對手連連後退。
李嵩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未想過,這個文弱的女狀元,身手竟如此凌厲,更可怕的是她的氣度——明明佔盡上風,卻始終留著余地,那份從容不迫,比刀光更讓人膽寒。
“夠了!”李嵩看著最後一個護衛被挑落長刀,終于撐不住了,“甦清辭,你到底想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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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清辭扔掉斷棍,走到石獅子前,取出濕漉漉的卷宗,目光掃過臉色慘白的李嵩和一眾護衛“很簡單。”她的聲音在雨幕中回蕩,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第一,交出通州糧倉的三千石米,明日午時前運往前線;第二,把你們與漕幫勾結的賬目交出來,我可以替你們向陛下求情,從輕發落;第三,從此解散漕幫,不得再染指漕運。”
“你做夢!”李嵩色厲內荏地喊道。
甦清辭沒理他,只是轉向那些黑衣護衛“你們中,有多少是被漕幫脅迫的?有多少家里還有老小等著養活?今日之事,主謀是李嵩,與你們無關。放下兵器,我保你們平安。”
護衛們面面相覷,有人悄悄放下了刀。他們大多是窮苦出身,被漕幫威逼利誘才入了伙,此刻見甦清辭氣度非凡,又有葉辰這樣的高手撐腰,心里早已動搖。
“誰敢!”李嵩掏出短銃,黑洞洞的槍口指向離他最近的護衛,“誰敢叛逃,我誅他九族!”
“李大人好大的威風。”甦清辭突然上前一步,短匕不知何時已回到手中,抵在李嵩持槍的手腕上,“陛下有旨,凡阻撓漕運改革者,斬立決。你覺得,是你的銃快,還是我的刀快?”
她的眼神太冷,冷得李嵩手腕一抖,短銃“ 當”落地。雨水打在他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汗。
最終,李嵩癱坐在馬車上,眼睜睜看著護衛們交出賬目,看著漕幫的令牌被一一收繳。甦清辭站在石階頂端,雨水沖刷著她的官袍,卻沖不掉那份凜然正氣。她讓人將李嵩押入刑部大牢,又親自清點糧草,直到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通州糧倉的匾額上,才松了口氣。
葉辰牽著馬走過來,遞上塊干淨的帕子“累壞了吧?剛才那招‘流雲歸海’,比在昆侖時練得好。”
甦清辭接過帕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笑了“那是,也不看是誰教的。”她望著遠方運糧車揚起的煙塵,突然道,“葉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霸得好。”葉辰看著她眼底的光,認真道,“對付豺狼,就得用獵槍;守護正道,就得有霸氣。你這不是霸道,是擔當。”
陽光下,甦清辭的青布官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胸前的“守正”短匕閃著微光。京城的百姓遠遠看著,都說這位女狀元不僅有狀元之才,更有霸王之氣,是真正能為百姓撐起一片天的好官。
而甦清辭自己知道,所謂霸絕無雙,不過是在風雨來臨時,不肯低頭的倔強;是在正義蒙塵時,敢于亮劍的擔當。就像此刻,運糧車碾過石板路的聲響,在她听來,比任何贊美都更動听——那是她用“霸道”守護的,最踏實的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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