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魔塔頂的風，比別處烈三分。
葉辰站在塔頂邊緣，衣袍被風扯得獵獵作響，身後是剛繪制完成的幽冥淵封印圖，圖上用朱砂標注的“陣眼”處，正隱隱透出金光——那是他以自身精血混合佛骨粉末勾勒的，既能引佛光淨化魔氣，又能借魔氣滋養陣基，半魔半佛的氣息在圖上流轉，像極了他此刻的狀態。
三日前韓陽傳信後，九域盟雖未再上門，卻暗中放出消息葉辰修的是“魔佛同體”的禁術，體內同時寄養著佛骨與魔核，一旦失控，便會成為毀天滅地的怪物。
流言像長了翅膀，傳遍九域。連昆侖墟的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幾分畏懼。
“他們說你是琉璃明王轉世，卻墮入魔道，半魔半佛，是為禍亂之源。”甦芷提著食盒走上塔頂，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連焚天聖尊都在盟里替你辯解，說你修的是‘渡厄道’，不是禁術。”
葉辰轉頭看她，夕陽的金光落在他側臉，將那道從眉骨延伸至下頜的疤痕染成金色——這是三年前破冰獄陣時，被玄冰老鬼的魔刃劃開的，當時傷口深可見骨，如今卻成了“魔相”的佐證。
“半魔半佛……”他低聲重復，指尖拂過圖上的佛骨印記，那里還殘留著他誦經時的溫度，“或許他們說得對。佛渡不了我，魔也困不住我，我就是我。”
甦芷打開食盒，里面是剛炖好的雪蓮湯，熱氣混著藥香漫出來，稍稍壓下了塔頂的戾氣“別听他們胡說。焚天聖尊說，三日後的鎮魔塔大會，他會帶南荒的‘照妖鏡’來，當眾照出你的真身，讓那些嚼舌根的人閉嘴。”
“不必。”葉辰舀了一勺湯，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卻沒驅散心底的寒意，“照妖鏡照得出妖邪，照不出人心。他們信的不是鏡子，是自己願意相信的‘真相’。”
他看向幽冥淵的方向，那里的黑霧比往日更濃，隱約能听到鎖鏈拖地的聲響——是葬魂聖尊在淵底加固“鎖魔鏈”，明著是防魔物外泄，實則是怕葉辰借淵底的魔氣沖破封印，坐實“魔相”。
“他以為鎖得住魔，卻不知道……”葉辰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我要借的不是魔氣，是佛骨里的‘渡厄之力’。”
三日後，鎮魔塔前的廣場擠滿了人。九域的修士來了大半，玄塵聖尊坐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焚天聖尊和月瑤聖尊分坐兩側，前者面色沉郁，後者嘴角帶笑，顯然對即將到來的“揭露”胸有成竹。
葉辰走上台時，全場的議論聲驟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黑袍上繡著金線佛紋，左手串著紫檀佛珠，右手卻握著柄纏繞黑鱗的魔刃，半張臉隱在兜帽陰影里，露出的疤痕在陽光下泛著冷光，確實像極了傳聞中“半魔半佛”的琉璃明王——那位傳說中因渡魔失敗，最終墮入亦佛亦魔之境的上古神只。
“葉辰，你可知罪？”月瑤聖尊率先開口，聲音透過擴音法陣傳遍廣場，“私藏佛骨、豢養魔核，修煉禁術‘魔佛同體’，還敢狡辯嗎？”
葉辰沒看她，只是從懷中掏出半塊琉璃殘片，殘片上刻著殘缺的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另一半殘片，據說在琉璃明王墮魔時被魔焰燒成了灰燼。
“這是我在幽冥淵底撿到的。”他舉起殘片，陽光透過琉璃折射出七彩光暈，落在人群中，“撿到它時，旁邊還有一具枯骨，骨頭上刻著‘渡厄’二字。”
“那又如何？”葬魂聖尊陰惻惻地插話，“說不定是你故意偽造，想借明王之名行魔道之事！”
“是不是偽造，一試便知。”葉辰將殘片拋向空中，同時捏碎了指尖的佛骨粉末。殘片在空中炸開，化作無數琉璃光點，光點落地處竟長出了一朵朵白色的“渡厄花”——這種花只在佛骨滋養過的地方生長，遇魔氣則枯，遇佛光則盛。
廣場上的渡厄花瞬間綻放，連成一片花海，連幽冥淵方向飄來的黑霧都被花光逼退了三尺。
“這……”月瑤聖尊臉色發白，她沒想到葉辰竟真有琉璃明王的信物。
焚天聖尊撫掌大笑“好！有渡厄花為證，足以說明你修的是渡厄道，不是禁術！”
“未必！”玄塵聖尊突然開口，指尖指向葉辰手中的魔刃，“渡厄道修的是慈悲，你握魔刃、留魔疤，身上的戾氣比魔氣還重，如何解釋？”
葉辰低頭看著手中的魔刃，這是當年玄冰老鬼的兵器，他留著它，本是為了警醒自己莫忘仇恨，如今卻成了攻擊他的武器。
他緩緩舉起魔刃，刃身映出他半佛半魔的臉。
“佛說放下屠刀，可若屠刀握在別人手里，要砍向我在意的人呢？”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魔刃上的黑鱗突然亮起，竟與渡厄花的白光交織成一道雙色光柱，直沖天際，“我修佛，是為護善；我存魔，是為除惡！半魔半佛又如何？琉璃明王又如何？”
“我守昆侖，護蒼生，斬過惡，也救過善！”他猛地將魔刃插入地面，大地震動，渡厄花海中突然升起一尊虛影——正是琉璃明王的法相，半邊佛面慈悲，半邊魔面猙獰，卻在眉心處共用一只眼楮，眼中沒有善惡，只有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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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真正的琉璃明王！”焚天聖尊霍然起身，聲音震撼，“不是墮魔，是渡魔！以佛心鎮魔性，以魔刃斬惡根，半魔半佛，本就是為了在善惡邊緣守住平衡！”
虛影的明王法相緩緩抬手，指向月瑤聖尊身後的一位弟子——那弟子腰間藏著的引魂幡突然飛出，幡上纏著的怨靈發出淒厲的尖叫，正是幽魂谷丟失的那批！
“是你！”葬魂聖尊失聲驚呼，他認出那弟子是月瑤聖尊的心腹，“是你盜走引魂幡，攪亂往生輪回，嫁禍葉辰！”
月瑤聖尊臉色慘白如紙，癱坐在椅子上。
明王法相漸漸消散，葉辰拔出魔刃，刃身已恢復平靜，只剩下淡淡的佛光流轉。他看向台下目瞪口呆的眾人，聲音平靜卻有力“我不管什麼明王轉世，也不在乎半魔半佛。我只是葉辰，一個想守住昆侖、護住身邊人的修士。”
“信我者，無需解釋；疑我者，解釋無用。”他轉身走向鎮魔塔，背影在花海中漸漸遠去，“從此往後，昆侖墟不參與九域紛爭，誰若再上門挑釁……”
魔刃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芒。
“便試試。”
廣場上的渡厄花依舊盛放，風吹過花海，送來佛偈般的低語。玄塵聖尊望著葉辰的背影，突然長嘆一聲“原來……我們都錯看了。”
錯把守護當成了魔性，錯把平衡當成了墮入。
半魔半佛的琉璃明王，從來不是傳說，而是每個在善惡邊緣堅守的人，最真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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