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心里大定，周村的人都認不出他，只見一兩面肯定也不認識，他沖那人擺了擺手，表示不需要。
這里的鴿子市還算豐富，有吃的，也有人鋪上一塊破布，擺上一些舊衣服，其中帶毛的衣服佔多數，雖然進了正月，天氣還是很冷，他們凍得抖抖索索，應該是想拿來換糧食。
“大爺，這皮子硝的不錯，面子也挺新的，怎麼舍得賣了？”
老漢又縮了縮身子，笑著說，
“小同志眼光真好，俺這可是狼皮襖，穿在身上跟個火爐子似的，也舍不得賣呀，
唉，孩他娘病了，家里錢都交給了醫院，眼看著人不行了，就想吃頓白面餃子，只要十塊錢，”說完，眼神期盼地看著他，
周明心里不是滋味，一頓餃子都這麼艱難，寒冬里脫下了御寒的衣物，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鴿子市也不是發善心的地方，
“原來這是狼皮，你打下的？”
老漢看他不接話，眼神暗了下來，隨口說道，
“是我兒子打的，他去了部隊，已經三年沒回家了。”
這年頭，部隊士兵的津貼真不多，一個月就一兩塊，如果執行任務或者地處偏僻，根本無法往家寄錢，不過，政府對軍屬還是有照顧的。
“您沒去找找政府，听說軍屬看病能減半。”
“已經給減了，我們村去年遭了災，搶收時被雨給禍害了，交了公糧，剩下的就沒多少了，”
說到這里，他突然警惕起來，
“你買不買？不買別擋著別人，”
說完，便緊緊閉上了嘴巴，仿佛告訴周明，一個字都別想讓他說。
周明卻不死心，
“大爺，我不要襖子，你兒子打獵用的啥？我想買一把弓，硬實點的，如果你有，我給二十塊錢。”
他剛才摸了，狼毛粗大，又極其光順，不是狼王也是大狼，獵殺它的武器一定不錯。
“你想要弓箭？有，我家有，就是太硬了，你怕是拉不開。”
老漢真是個實在人！
“慢慢練著就拉開了，喏，這是定金，你幾天能取來？”
看著手上的大團結，人像是被定住了，滿眼都是疑惑，
“明，明天就能取來，這錢你真的給我？”
“當然是真的，你是軍屬，應該不會騙人，明晚拿了東西，再給剩下的錢。”
二十塊，別說買一把弓了，就是買槍都綽綽有余，周明轉身就走，出手太大方，已經被人盯上了。
他也不怕，錢是從別墅里拿出來的，全身再摸不出一分來，除非扒他的襖子，從巷子頭走到巷子尾，行情也摸的差不多了，市場里雜糧還有一些，比如豆子和棒子面等等，白面很少，價格也比去年貴。
看了一眼剛才那地方，大爺已經走了，周明轉身笑著說︰
“大哥，你們跟一路了，對小弟這麼好奇？”
“我們大哥想見你，走一趟吧。”
那兩人也沒慌張，直接做出了請的手勢，周明點點頭，他就光桿一個，並不怕對方。
兩人領著他去了一個牆角，
“你找我？”
他微仰著頭，大大方方地問道，
“不錯，膽子挺大的，你想要糧票？”
這點周明沒有隱瞞，知道有人跟蹤後，特意問了幾個人，可惜，整個市場都沒有。
“是啊，我要去找大哥，想換些全國糧票。”
這個換字他咬的很重，足以引起對方的注意。
“喲，口氣不小，你小子拿什麼換？”
嘲諷的笑太扎眼，周明也沒慣著，往牆上一靠，撇了撇嘴，
“你看著也不像有糧票的，大哥，听過一句話沒？”
“啥？”
“不見兔子別撒鷹，我要看到糧票，才能說出用啥來換，一百斤，你有嗎？”
挑釁的目光太明顯了，手下都握緊了拳頭，卻被老大一眼給瞪了回去，
“一百斤糧票換八十斤麥面，”
周明面不改色，心里迅速換算了一下，有些不劃算，糧票里包括著雜糧，用的時候也少不了錢，一百斤換七十斤是他的心理價位。
“六十斤！”
“兄弟，你這價還的太狠，舊社會都沒這樣的，你真有白面？”
“你真有糧票？”
听了這回答，那人氣笑了，伸手在懷里摸了一會，拿出一沓票，用皮筋綁的緊緊的。
“看到了嗎？全國糧票，一百斤整，七十斤面粉，不能再少了。”
“我要看看票，”
那人徑直遞了過來，周明也沒敢含糊，一張一張看過，直接就放進了口袋，
“哎，面呢？你小子想死啊？”
跟班急了，那人倒也局氣，直接按住了小弟，
“你們跟我來，面袋子就藏在樹林里。”
小巷外面有片林子，周明帶著他們到了一個小坡前，
“就在下面，你們等我一下，”
隨著話音落下，人已經跳了下去，那人臉色一變，生怕出事，緊跟著也下去了，正好迎上周明的笑臉，
“你帶稱了嗎，七十斤，只多不少。”
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給兩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那倆立刻繞了過去，緊接著對他搖了搖頭，
“你會算命嗎？怎麼正好是七十斤，”這可是講價後的數字，周明噗呲一聲，直接笑出了聲，
“哥，我來的目的就是換一百斤糧票，七十斤是底價，多了我也沒有，您真是英明，這不就成交了。”
還真是這麼個理，那人擦了一下不存在的汗，幸虧自己讓了步，這袋面兒差點就飛了。
周明不知道，市面上細糧非常緊俏。即便是全國糧票也換不了這麼多，那人還是佔了便宜。
他剛要走，那人又叫住了他，
“下次換糧票，就來找我，進巷子問肖三都知道。”
周明點點頭，一百斤不算少了，也就是下館子需要，短期內肯定不會再來，這個形象也不會再出現了。
從鴿子市出來，他找了個旅館，遞上了介紹信，值班的大媽很快辦好手續，
“二樓第三間房，你住里面那張床。”
單間沒了，只有四人間，睡一覺罷了，再舒服也比不上別墅，他是帶著介紹信出來的，為了不給以後留下隱患，這個店是必須住的。
一晚上進了兩次人，最後一次夜半三點，沒辦法，火車半夜到站，只好這個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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