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風如同億萬把冰冷的刮骨鋼刀,永無止境地嘶吼著,卷過荒蕪死寂的平原和嶙峋扭曲的山巒,將一切生機與溫度都吞噬殆盡。就在許楊依托和風巨艦的“寰宇傳音陣”遠程協調,西翎雪麾下軍隊以驚人速度佔領黑風坳並初步建立起前線補給與醫療中心的同時,無數雙隱藏在陰影與廢墟中的、屬于佐道的眼楮,正貪婪而警惕地注視著北凜城及其周邊發生的一切異動。這些窺探者如同依附在巨獸身上的虱蟲,將他們所捕捉到的零碎情報——大批軍隊分不同方向離城、黑風坳易主升起陌生旗幟、那艘龐然巨艦依舊沉默在北凜城城中如——通過密語、符鳥、乃至陰邪的秘法傳訊,如同無數條細微卻致命的毒液溪流,悄無聲息地匯向同一個終點西北方向的枯骨林分舵。
這里,與其說是一個宗派分舵,不如說是一座用無數慘白骨骼、漆黑金屬以及絕望靈魂強行澆築、扭曲而成的巨大活體堡壘。高聳的骨質尖塔刺破陰沉的天空,牆壁由巨大的、不知名生物的肋骨交錯嵌合而成,縫隙間流淌著暗綠色的粘稠液體。空氣中永恆彌漫著濃重得化不開的腐臭味、甜膩的血腥氣以及一種尖銳刺耳、仿佛能侵蝕神魂的靈力雜音。這里是佐道在北境最為重要的軍事指揮中樞,如同邪惡心髒般跳動著,負責調度那龐大的、不知疲倦的傀儡軍團與協調各處如同蝗蟲過境般的劫掠行動。
此刻,堡壘最深處,一間仿佛位于某種巨型生物胸腔內部、牆壁皆由弧度驚人的巨大肋骨圍成的寬闊廳堂內,一個宛如從遠古神話中走出的龐然大物,正背對著門口,矗立在一面巨大的、由無數張經過邪法鞣制、仍保留著痛苦人臉紋路的皮膜拼接而成的北境地圖前。他身形魁梧得近乎畸形,身高接近一丈,渾身肌肉賁張如岩石,皮膚呈現出一種金屬般的青黑色光澤。最為駭人的是他肩胛骨下方,竟還反常地生長著另外兩對稍短一些、卻同樣布滿堅硬角質和恐怖怪力、足以生撕虎豹的手臂——這正是坐鎮枯骨林分舵的佐道十二祭司之一,以狂暴絕倫的力量和殘忍嗜血本性聞名的六臂力司。
一名身著破爛黑袍、面色慘白如紙的低階執事正匍匐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粘滑的地面,用顫抖不止的聲音將各地匯總來的最後幾條情報結結巴巴地稟報完畢,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全身力氣。
“哼,一群藏頭露尾、自詡正道的鼠輩,總算舍得從他們的龜殼里探出頭來了?”六臂力司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悶雷在布滿熔岩的胸腔中滾動,他甚至懶得轉身。最上方的一只手臂隨意地向後一揮,一股無形卻磅礡的力量便精準卷起地上一支用大腿骨打磨而成、筆尖蘸滿暗紅粘稠顏料的骨筆,在那張巨大的皮膜地圖上劃出數個猙獰的箭頭和扭曲的標記,將龍血盟與大西國聯軍幾路大軍的粗略動向粗暴地標注出來。
他緩緩轉過身,那張臉堪稱噩夢的具現。一道深刻的、仿佛被巨斧劈開的疤痕幾乎將他半張臉撕裂,翻卷的皮肉早已愈合,卻留下永久的猙獰。剩下的那只獨眼閃爍著毫不掩飾的、野獸般的凶戾光芒,掃過地上瑟瑟發抖的執事,如同在看一只螻蟻。“西翎雪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片子,”他嗤笑一聲,聲音帶著濃痰般的黏膩感,語氣充滿了赤裸裸的鄙夷,“玩什麼權力平衡的把戲,連清理幾個吃里扒外的自家官員都要借我們佐道的名頭,遮遮掩掩,拖泥帶水,真是天大的笑話!”他居于中間的一只巨手猛地攥緊,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 啪爆響,空氣都被捏得發出一聲嗚咽。“我們佐道,行事何須看人臉色?何須瞻前顧後?要殺便殺,要搶便搶!力量!唯有絕對的力量才是唯一的真理和法則!”
他踱著沉重的步子走到地圖前,六只肌肉盤虯的手臂交錯抱在胸前,那只獨眼死死盯著那幾個新劃上去的箭頭,特別是那個代表西翎雪主力大軍、筆直指向枯骨林方向的粗壯黑色箭頭。“嘖,這瘋丫頭倒是比老子想象中還要狠辣果決一點,”他舔了舔肥厚且布滿裂紋的嘴唇,露出一個足以令小兒止啼的殘忍笑意,“反應過來我們假戲真做、開始真正煉化北境的‘人形資源’後,居然真敢直接點齊兵馬來找老子晦氣。有膽色!”
但隨即,他的笑容變得愈發猙獰和輕蔑“只可惜,空有膽色,不過是無頭蒼蠅!她以為仗著人多勢眾,就能在這茫茫北境把我佐道連根拔起?蠢貨!天真!”他的一只手指猛地戳在地圖上,幾乎要將皮膜戳穿,“北境這麼大,山高林密,溝壑縱橫,她知道我們從哪里來,又往哪里去?我們佐道可不是來跟她玩排兵布陣、攻城略地的過家家游戲的!”
他的思路清晰而殘酷,帶著純粹的邪惡功利性“對我們來說,這廣袤北境不過是一片暫時還算肥碩的田地!田里的莊稼(他指的是數以萬計的百姓和蘊藏的靈物資源)自然要趁主人反應過來之前盡快收割!誰會傻到為了守護幾塊田里還沒收完的莊稼,就去跟全副武裝、人數眾多的農夫(指西翎雪的大軍)硬踫硬?這種賠掉自家性命、虧光老本的愚蠢買賣,老子才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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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策略簡單直接利用地形和分舵的防御力量,層層設阻,最大限度地拖延西翎雪大軍的進軍速度,為其麾下散布在各處的“收割隊”爭取到更多寶貴時間,掠奪更多的人口、財物、靈藥資源,然後化整為零,利用早已挖掘好的密道和傳送陣,遁入茫茫北境深處,等待下一次機會。
“黑風坳那個只會擺弄藥罐子的廢物魍魎!”六臂力司似乎想起了什麼,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臉上滿是鄙夷,“煉了一輩子血丹,號稱血丹尊者,結果呢?居然被西翎雪那個小娘皮帶著幾個幫手就給宰了,連壇子都讓人端了!真是把教主和副教主大人的臉都丟盡了!死不足惜!”他對同僚的死亡毫無憐憫,只有赤裸裸的蔑視和一種物競天擇的冷酷。
就在這時,廳堂中央那團永不熄滅、日夜燃燒著幽綠色邪異火焰的篝火,火焰猛地一陣劇烈搖曳,火舌竄高數尺,顏色變得愈發深邃幽暗,仿佛驟然連通了某個不可名狀的異界維度。緊接著,一個模糊而扭曲的身影緩緩從躍動的火焰核心中浮現出來。他身著寬大無比的暗紫色法袍,袍袖上繡著難以理解的、仿佛在不斷蠕動變化的深空圖案,臉上戴著一副毫無表情、光滑如鏡、反射著詭異火光的純白面具,唯有一雙深邃得仿佛兩個微型黑洞、能吞噬一切光線與靈魂的眼楮,透過面具上冰冷的孔洞顯現出來,漠然地注視著外界。
佐道副教主!
他的出現無聲無息,沒有帶來任何強大的靈力波動或威壓,仿佛只是一個沒有重量的虛幻投影,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源自生命層次絕對差距的恐怖。然而,六臂力司在看到這身影的瞬間,臉上所有的狂妄、不屑和殘忍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合著極致敬畏、瘋狂崇拜與一絲深入骨髓的恐懼的復雜神情。他龐大的身軀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躬下,那六只足以開山裂石的手臂也恭敬地垂在身側,以示絕對的臣服。
副教主的身影在幽綠火焰中微微晃動,如同水中的倒影,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但一段冰冷、直接、不容置疑的信息流卻瞬間跨越了空間,精準地投射進六臂力司的腦海深處。
六臂力司的獨眼猛地瞪得滾圓,銅鈴般的眼珠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幾乎是失聲低吼出來,聲音都因震驚而變了調“什麼?副教主大人!您……您讓我們幾個……幾個祭司都去‘那里’?那……那這個枯骨林分舵要怎麼辦?這里可是北境的指揮樞紐啊!重中之重!”
他急迫地抬起一只粗壯的手臂,指向地圖上西翎雪大軍襲來的方向,語速又快又急,試圖辯解和爭取“屬下已經多方探明,龍血盟和大西國確實已聯手派兵,意圖徹底收復北境,來勢洶洶,兵力雄厚!但北境這塊肥肉資源實在太豐厚了,遍地都是上好的‘材料’(指百姓和修士)!屬下願親自留守此地,依托分堡堅固防御和龐大的傀儡大軍,分兵抵抗,層層阻擊,步步為營,必定能為教中爭取到最多的時間!屬下保證,一定能煉化出最多、最精純的資源,源源不斷地獻給至高無上的教主和副教主大人!”
火焰中的副教主,那純白面具似乎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那雙黑洞般的眼楮依舊毫無感情地、冰冷地注視著六臂力司,仿佛在看一個努力表演的蟲豸。又是一段更短、更冰冷、蘊含著絕對意志的信息流,直接轟入六臂力司的腦海,不容任何置疑和反駁。
六臂力司臉上的掙扎、急切和試圖表現忠誠的表情迅速褪去,如同被冰水澆滅的火焰,瞬間轉化為絕對的服從與狂熱的決意。他猛地挺直了那山岳般的龐大身軀,所有六只手臂同時高高抬起,然後重重地捶擊在自己覆蓋著厚重角質層的胸膛上,發出沉悶如遠古戰鼓般的隆隆巨響,聲若霹靂地吼道“是!屬下愚鈍!屬下明白了!力司一定不辱使命!為我佐道無上偉業,抵抗龍血盟,縱粉身碎骨,神魂俱滅,亦在所不惜!”
他頓了一下,猛地揚起所有六條手臂,面向堡壘深處,發出震耳欲聾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聲音灌注了邪力,如同沖擊波般在整個枯骨林分舵的每一條通道、每一個洞穴中瘋狂回蕩“血肉苦弱!飛升永恆!”
堡壘各處,無論是巡邏的黑袍教徒,忙碌的傀儡工匠,還是看管“材料”的守衛,在听到這標志性的、蘊含著極端教義的口號後,都瞬間像是被注入了狂熱的興奮劑,停下了手中所有動作,眼中閃爍起瘋狂而虔誠的光芒,紛紛以拳捶胸,或用力敲擊手中的工具、武器,發出雜亂卻震耳欲聾的應和聲“血肉苦弱!飛升永恆!”“血肉苦弱!飛升永恆!”邪異而狂熱的聲浪在枯骨林陰森的空氣中交織踫撞,久久不息,仿佛群魔的狂歡。
副教主那模糊的身影在達到的狂熱呼喊中,如同幻影般在幽綠篝火中緩緩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只留下那團火焰依舊在不知疲倦地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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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臂力司臉上的狂熱表情稍稍收斂,迅速被一種極端務實、高效和冷酷的戰爭機器般的狀態所取代。他猛地轉身,獨眼中只剩下暴戾和殺意,對身後依舊匍匐在地、嚇得幾乎失禁的執事厲聲下達一連串命令,聲音如同金屬摩擦“立刻傳令!啟動所有防御法陣,能量核心全開,不要節省靈石!將所有庫存的戰斗傀儡,無論是築基期還是金丹期的,全部激活,按照三號預案,立刻部署在第一、第二防線!命令所有在外‘收割隊’,給他們最後四個時辰,加快進度,不計損耗,能帶走多少‘材料’就帶走多少,時間一到,立刻通過三號密道撤離!”
他沉吟了極短的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更加狠厲凶殘的光芒“還有!立刻去地下三層,找腐骨那個老怪物!把他之前偷偷藏著掖著、用那些金丹修士遺骸和那頭千年妖王骨骼融合煉制的那些‘寶貝’……對,就是那批代號‘骸骨妖’的特殊傀儡,全部給老子調集出來!告訴他,現在是它們派上用場的時候了,立刻送到我指定的埋伏地點——斷魂峽谷去!延誤片刻,老子就把他也扔進煉妖爐!”
執事听到“腐骨祭司”的名字時,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仿佛那個名字本身就帶著極致的恐懼和不祥,他連滾帶爬地躬身領命,幾乎是手腳並用地逃離了這個令人窒息的大廳。
六臂力司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張巨大的、布滿猙獰標記的人皮地圖,一只粗壯得如同梁柱的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西翎雪大軍前進路線的黑色箭頭上,獨眼中燃燒著暴戾、興奮與好戰的瘋狂光芒。
“來吧,西翎雪,帶著你的大軍來吧!讓老子好好看看,你這北境的新主人,到底有多少斤兩!你這身冰肌玉骨,又能經得起老子幾拳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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