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巨艦醫療室內,氣氛凝重而壓抑。伯言躺在臨時鋪就的軟榻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如紙,眉心卻不時蹙起,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周身的氣息極不穩定,時而如萬年玄冰般森寒死寂,時而如地心熔岩般灼熱暴戾,時而又恢復本身清正平和的元嬰靈力,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體內激烈沖突、磨合,使得他體表溫度忽冷忽熱,甚至偶爾有細微的幽黑冰晶或暗金火苗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來。
小喬守在榻邊,用浸濕的毛巾小心翼翼地為伯言擦拭額角的冷汗,獨眼中滿是心疼與焦慮。
“伯言…你一定要撐住啊…”她低聲喃喃,聲音帶著哽咽。若非伯言體內那源自幽煌霸君若海的不滅神魄死死錨定著他的靈魂核心,加上那經過鳳凰羽毛浴火重生、擁有極強適應性與包容性的強大肉身在自主地調和著這股狂暴的力量洪流,恐怕尋常元嬰修士早已在這般沖突下爆體而亡。
楊夢璇則跪坐在另一側,手中端著一碗荀雨調制的安神固元的湯藥,卻遲遲無法喂下——伯言牙關緊咬,身體本能地排斥著一切外物。
她看著伯言痛苦的模樣,腦海中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再次翻涌,昊天的話語、鑄劍爐的烈焰、伯言毫不猶豫追隨跳下的身影…愛與疑,恩與仇,交織成最鋒利的鋸齒,切割著她的心。她的手微微顫抖,碗中的藥汁漾起圈圈漣漪。
不遠處,鐘凌羽褪去了半邊衣衫,露出雪白肩頭上一個清晰的、纏繞著六色異種靈力的焦黑掌印。荀雨正手法嫻熟地為她清理傷口、敷上特制的解毒化瘀藥膏,並用繃帶仔細包扎。
“嘶…”藥力滲透,帶來一陣刺痛,鐘凌羽忍不住吸了口涼氣,紫眸中卻燃燒著不甘的火焰。
“那瘋子…力量竟如此詭異難纏!若非伯言及時醒來…自己是無法對付這巨大戰力差敵人。”
荀雨沉默地完成包扎,將藥碗遞給鐘凌羽“內服。三日不可動用紫火,否則靈力相沖,傷勢難愈。”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平靜,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大戰並未對她造成絲毫影響。鐘凌羽接過,一飲而盡,目光再次擔憂地投向伯言。
她們絲毫不知,此刻發生在北凜城和風巨艦內的一切,包括伯言突破的異狀、雙瞳的詭異、序高峰的敗退、乃至每個人的對話神情,都分毫不差地,跨越了萬里之遙,呈現在龍國帝都,那座森嚴宏偉的皇宮御書房內全部都在龍帝的感知之下。
……
龍國皇宮,御書房。
香爐中龍涎香裊裊升起,卻無法平息空氣中那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怒火;小喬的金丹十階修為,本就是源自龍帝的靈力結晶,只是她也不自知,自己修為大進的同時,更是成為了龍帝在伯言身邊的活監視。
“砰!”
一聲巨響,堅逾精金的萬年沉香木龍案被拍得粉碎!木屑紛飛,奏折散落一地。
龍帝龍復鼎負手立于廢墟之前,身姿依舊挺拔如山岳,但那雙深邃如寰宇的眼眸中,卻翻滾著驚濤駭浪般的震怒與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通過潛伏于小喬金丹深處的那個靈力結晶核心,他如同親臨現場,清晰地“看”到了伯言睜開那雙禁忌之瞳的瞬間!感受到了那混合了頂級鬼修之力、人道元嬰之氣、以及那本該消失于人間的第五代天柱帝君——若海的本源神力!
“鬼力…第五代帝君的神力…還有那鳳凰涅盤的肉身…竟能共存?!甚至還…初步融合了?!”龍帝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帶著一種被螻蟻挑釁了權威的暴怒。
“這個逆子!當年被我拿去當祭品之後,我只是擺脫了幽煌霸君的血脈詛咒,他卻是得到了那麼多機緣和神力 !!”
他口中的“棄子”,一語雙關。既是當年被他無情拋棄、用以替換自己血脈壓制祭祀幽煌霸君的兒子,也是他龐大棋局中,一枚本應掌握手中,生死由己的可控棋子!
他從未想過,這枚棄子,不僅在日出國那般絕境中活了下來,竟然還在不知不覺間,匯聚了如此多龐大而危險的力量,甚至一步步掙脫了他的掌控,成長為了一個連他都感到有些棘手的變數!
不可否認,伯言眼下展現出的實力和潛力,確實是應對七國之內日益猖獗的邪修妖物、乃至佐道那種極端組織的絕佳利刃。比起他的另外兩個兒子
大皇子龍伯昭,修煉《五龍聖心訣》已至金丹巔峰,性格剛正,榮譽感極強,戰力卓絕,能打出剛猛無儔的混合屬性攻擊”,但失之過于堂堂正正,缺乏變通,對付雲凌霄、九頭蛇那般詭詐強大的存在,恐遭算計。
二皇子龍伯渝,同樣修煉《五龍聖心訣》,卻另闢蹊徑,精通各種詭異幻術、禁術,智計百出,玩世不恭,心思太重,卻對權力和修仙缺乏足夠興趣,心思難測,難以委以重任。
龍帝心知,若是當初派他們兩人去日出國,面對九頭蛇邪魂和雲凌霄的人間體,恐怕早已折戟沉沙。即便他自己親至,在無法發揮全力的情況下,同時應對兩個化神級別的威脅,也絕無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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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無法發揮全力”,龍帝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掃過自己手腕上那個若隱若現、看似古樸無華的玉環——九霄驗心環!此物猶如一道枷鎖,時刻監察其心,令他空有近乎化神的無上修為,卻始終被限制在元嬰巔峰的桎梏之內,難以突破,更無法全力施為,否則必遭反噬!
就在他心緒翻騰,殺意與利用之心激烈交鋒之時,御書房外傳來一陣輕微卻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方才听聞內間聲響,您…無恙否?”內侍監李忠賢那尖細陰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與惶恐。他顯然是听到了拍碎桌案的巨響,匆忙趕來。
龍帝眼中厲色一閃,瞬間收斂了所有外露的情緒,恢復了那副深不可測的帝王威儀。他本意並非喚人,但既然來了…
“進來。”
李忠賢躬身推門而入,看到滿地狼藉和粉碎的龍案,眼皮猛地一跳,立刻將頭埋得更低,不敢多看一眼,小心翼翼道“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奴才這就令人收拾,更換新案。”
“不必。”龍帝一擺手,聲音平淡听不出喜怒,“些許瑣事罷了。李忠賢,朕問你,黃妃與斌兒近來如何?”
李忠賢微微一愣,沒想到陛下突然問起這個,連忙恭敬回道“回陛下,黃妃娘娘鳳體安康,每日誦經禮佛,甚是寧靜。四皇子殿下近來亦是勤勉向學,手不釋卷,少有嬉戲玩耍,進步頗大,太傅們也多有稱贊。”
“勤勉向學?少有嬉戲?”龍帝重復了一句,目光幽深,看不出在想什麼。
片刻沉默後,他緩緩開口,語氣不容置疑“傳朕旨意。四皇子龍斌,天資聰穎,漸曉事理。即日起,暫領龍都治安府衙巡城副使一職,隨衙學習,體察民情,歷練政事。無朕手諭,不得離京。”
李忠賢心中巨喜!自己一直想讓這個兒子和什麼大族世家搭上關系,卻總是沒機會;不曾想現在自己這個兒子居然有機會負責龍都的司法治安;看來自己圖謀龍帝之位,不是沒有希望。
他絲毫不知,龍帝1心中冰冷的算計眼下局勢波譎雲詭,伯言這枚棋子已漸失控,西翎雪包藏禍心,佐道猖獗,舊日恩怨逐一浮現…多一枚棋子在手,總多一分輾轉騰挪的余地。龍斌及其母黃氏,或許在未來某個關鍵時刻,能成為換取某些勢力“信任”或“中立”的…一份恰到好處的“禮物”或“人質”。眼下擔以重任,更多是為了給他人制造一種自己很重視黃妃和龍斌的假象。
“奴才…遵旨!”李忠賢壓下心中驚濤,恭敬領命,緩緩退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重歸寂靜。龍帝獨自立于窗前,望著龍都繁華的景象,目光卻仿佛穿透了萬里雲層,落在了那艘遠在北凜城的和風巨艦之上。
“伯言…朕的好皇兒…你究竟還能給朕帶來多少‘驚喜’?”他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冰冷而復雜的弧度。
北凜城的危機暫解,但更大的風暴,正在龍帝的棋盤上,悄然醞釀。棄子與暗棋,都已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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