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前那片足以容納數萬人的中央廣場,此刻如同被凍結的死海。昨夜的混亂喧囂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抹去,只余下冰冷的晨風嗚咽著卷起地面焦黑的塵土,發出如同萬千亡魂不甘的低泣。破曉的微光掙扎著刺透京都上空厚重的鉛雲,卻無力驅散籠罩廣場的陰寒與死寂,反而將巍峨宮殿的輪廓映襯得更加森然。
廣場中央,從雲劾如亙古不化的黑色磐石,盤膝而坐。膝前,橫放著狹長古樸、布滿暗紋的漆黑劍匣——妖刀不歸川•黃泉千引在內蟄伏,散發出若有若無的陰冷氣息。身側,則是一個更為寬大、布滿玄奧扭曲符文的金屬巨匣,縫隙中隱隱透出赤、青、藍三色邪光,它們如同糾纏的毒蛇般明滅閃爍,每一次光芒亮起,周遭的空氣便發出被撕裂的嘶鳴,地面細小的碎石微微震顫。他黑色漩渦般的眼瞳緊閉,周身氣息內斂到了極致,仿佛已與這片死寂的天地融為一體。唯有胸口那道被“京一”留下的、縈繞著不歸川陰冷詛咒的猙獰傷口,在寬大的黑袍下隱隱傳來撕裂靈魂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時刻灼燒著他的意志,提醒著他此戰必須終結的宿命——徹底抹除那個由佐道制造的、名為“京一”的禍患。
破曉的光線艱難地勾勒出廣場西側入口那宏偉石階的輪廓。一道身影,無聲無息地踏上了最高一級石階,精準地踩在光與影的交界線上,仿佛他本身就是陰影的一部分。
京一。
深色的貼身勁裝勾勒出他看似精悍的軀體輪廓,但這具由佐道窮盡邪法、以龍伯言斷肢為引熔煉萬魂血肉鑄就的完美殺戮容器,內部早已被從雲劾親手調配的劇毒侵蝕得千瘡百孔。深紫色的毒紋如同丑陋的蛛網,從脖頸蔓延至額角,甚至侵入了眼白,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腑被腐蝕的破碎雜音,如同破損的風箱在艱難運作。劇痛如同億萬燒紅的鋼針,時刻穿刺著他的神經末梢。然而,他的腰桿挺得筆直,如同淬火後不屈的鋼條,沒有絲毫佝僂。那雙眼楮——銳利如冰錐,穿透虛空彌漫的死亡氣息,死死釘在廣場中央的從雲劾身上,冰冷、決絕,深處更藏著一絲棋逢對手的奇異尊重。腰間,懸著一柄剛從昨夜戰場尸骸旁拾起的普通精鋼短刀,刃口暗淡無光,沾染著暗褐色的血漬。他知道,今日,這片空曠的廣場便是最終的角斗場,唯有一人能活著離開。
“你來了。”從雲劾的聲音如同寒潭深處滾動的礫石,沉悶而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他緩緩睜開眼,那雙黑色漩渦般的瞳孔仿佛吞噬了黎明的微光,目光精準地落在京一深紫近黑、微微干裂的嘴唇上,“毒入膏肓,軀殼將朽。強撐至此,只為一睹自身毀滅?” 話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與一絲探究。
京一沒有回答,只是嘴角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而譏誚的弧度。毀滅?或許吧。但這毀滅必須有意義。為了小喬明媚的笑靨,為了夢璇溫柔的守候,為了朱雲凡那聲爽朗的“兄弟”……為了那個我永遠無法取代,卻必須守護的“他”——真正的龍伯言。 這個念頭如同熾熱的烙鐵,在他劇痛混沌的意識深處燙下清晰的印記。他邁開腳步,踏上了廣場冰冷堅硬的石板地面。每一步落下,都異常沉重,仿佛腿上綁著千鈞巨石。石板上留下一個淺淡的、邊緣凝結著詭異紫色冰晶的腳印,那是他體內狂暴毒素與精純內力激烈交鋒、逸散出的寒毒所致。這具身體,本就是佐道為承載極致的痛苦而造……但此刻的煎熬,卻帶著一絲奇異的清明,仿佛在烈焰中淬煉的刀刃。 他距離從雲劾,尚有三十丈。
從雲劾不再言語。放在膝上的左手,食指微不可察地一勾,如同撥動無形的琴弦。
嗤!嗤!嗤!嗤!嗤!嗤!嗤!
七道!整整七道漆黑如墨、邊緣扭曲蠕動的影刃,毫無征兆地從京一周身暴射而出!三道自腳下陰影竄出,直取腳踝、膝彎、下陰;兩道自左右兩側虛空凝聚,封死閃避空間,直刺腰肋;一道自頭頂無聲貫落,直指天靈;最後一道最為刁鑽陰毒,竟從他身後自身的影子里猛然刺出,直取後心!七道影刃速度快逾閃電,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濃烈到實質的死亡氣息瞬間將京一完全籠罩!這是影蛇之力的精妙運用,七刃齊發,封天鎖地!
京一的身體在影刃及體的剎那,做出了超越血肉極限的反應!他沒有絲毫後退的意圖,眼中精光爆閃!
體術•流雲七疊!
只見他左腳為軸,身體猛地一個順時針急旋!旋轉的速度快到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殘影!在旋轉中,他的右腿如同繃緊後釋放的鋼鞭,閃電般向上撩起!
“啪!” 蘊含巨力的腳背精準無比地踢中一道自下而上直取下陰的影刃側面!純粹妖力凝聚的影刃竟被這蘊含精妙內勁的踢擊踢得偏移軌跡,擦著他的大腿外側飛過,將地面腐蝕出一個深坑!
同時,上半身借著旋轉的離心力,以不可思議的柔韌度向左後方大幅度傾斜!一道直刺右腰的影刃貼著他的腹部掠過,冰冷的死亡氣息讓他皮膚瞬間起栗!另一道直刺左腰的影刃,被他反握的短刀在旋轉中用刀脊巧妙一磕!“鐺!” 火星四濺,影刃被卸開!
頭頂貫落的影刃已至!京一傾斜的身體順勢後倒,同時右腿借剛才撩踢之勢尚未落地,猛地一個“倒踢紫金冠”!腳跟如同重錘,狠狠向上踹在影刃的側面!“ !” 悶響聲中,影刃被踹得斜飛出去!
雙腳落地的瞬間,他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身體猛地一個前撲翻滾!兩道自前方地面竄出、直取腳踝和膝彎的影刃,幾乎是貼著他的背脊和腳底板掠過!碎石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