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紓按掉了視頻通話,抬眸一看,俞柏遙已經緩慢的從沙發里坐了起來,動作間,柔軟的毯子從身上滑落,
而他的臉色,紅潤得像煮熟的蝦。
她坐在窗台的陽光處,映著她一頭巧克力色的頭發,泛著柔和的金芒。
俞柏遙徹底清醒,眼里的朦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可察的窘迫。
他睡的真的很好,七年以來,他很少睡一個好覺。
爺爺的離世,俞爸的罪行,艾莉的瘋狂,都讓他難以入眠。
無論是美夢還是夢魘,神經都高度緊張,以至于每次練散打的時候,都易怒。
說實話,如果不是當初紓紓和阿婆力挺他去學習散打,有一個感情輸出的豁口,他現在應該是奧克蘭的一縷亡魂。
只有面對她時,他才會褪去冷感,格外溫順,甚至有些依賴。
凌紓起身,將毯子撿起來,放回沙發上,給他遞了一杯水。
俞柏遙接過,飲了一口。
余光掃過她精心扎好的側馬尾,連頭發絲都好看。
耳廓那抹剛褪下去的紅暈又悄悄爬了上來。
凌紓忍不住逗他,歪著頭問,\"睡得好嗎?俞柏遙小朋友?\"
她忽然湊近,身上的味道直擊他鼻腔,俞柏遙下意識的往後退。
這是警惕的動作。
也不怪他,這些年他習慣了拒人千里,已經成為了習慣。
退完,他瞬間懊惱,抬眸間有些無措,生怕凌紓不高興。
凌紓非但沒有生氣,而是直接忽略,道,\"起來,咱們帶你去店里,很久沒吃炖品了吧?\"
\"剛剛陽陽來電話,說下個禮拜就回來,還有,我剛剛聯系了我的老師,說後天下午兩點到善濟醫院,他親自為你媽媽看診,\"
她一邊說,一邊轉身,收拾桌面的垃圾,從小抽屜里取了一包洗臉巾,還有干淨的毛巾,牙刷,甚至還有嶄新的男士t恤。
放到他面前。
仿佛照顧他,是一件習慣。
俞柏遙記得,自己曾經發誓過,要照顧阿婆,紓紓,還有陽陽。
他不想讓自己處于索取的狀態,這讓他很自卑。
于是他連忙摁住凌紓幫他拆牙刷包裝的手,道,\"我來。\"
凌紓一頓,眼睫一抬。
兩人的視線交疊。
俞柏遙意識到自己摸到了她的手,觸電般的縮回。
可眼神沒有躲,里面有窘態,有堅持,還有小心翼翼的脆弱。
別看他從小羞澀,心里是有很多主意的,還好強。
凌紓明白,他在為自己躲避和此刻的\"被照顧\"感到不安和羞愧。
她從善如流的松開手,往後退了一小步,給他留出足夠的空間。
語氣輕松自然,\"行,你自己來。廁所在我房間,里面什麼都有,我去樓下等你。\"
俞柏遙暗暗松了一口氣,接過那堆東西,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掌,又引起他心里的怪異,
他低聲道,\"謝謝你...紓紓。\"
\"不客氣。\"凌紓像蝴蝶一般,\"飛\"下樓了,只留下一片余香。
俞柏遙緩了一會兒。
抬手掐了掐鼻梁,為自己的失態懊惱。
他討厭這樣,這樣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走向她的房間,因為是在閣樓,房頂是斜角,窗口正對床鋪,太陽將被褥曬出暖味。
房間不夠整潔,有點雜亂,東西也擺得亂七八糟,她從來不愛收拾,以前阿婆念叨她,都是他來幫她收拾的。
他忽然沒有那麼害怕了,一切都沒變。
洗完澡,他換上了凌紓給的新t恤,尺碼合適。
為什麼會有男士的東西。
俞柏遙沒過腦子。
直到他看到梳妝台上放了三組照片,一組是他們初中的畢業照。
一組是高一時,他們一家人的照片。
還有一組,是凌紓在海邊穿著裙子照片,里面有阿婆,陽陽,還有顧馳和他的奶奶。
他多看了幾眼。
凌紓的qq頭像就是這海邊的剪影。
他記得,剛去新西蘭沒多久,顧馳就和凌紓表白了。
為此,他姐姐還叫人為難她。
他們一直都有聯系嗎?
俞柏遙眼神一沉。
胸口有一團不知名的澀意。
這叫嫉妒。
他心知肚明。
盯著顧馳那張沒有什麼變化的臉,笑得多麼的陽光燦爛。
他們之間,一個活在暖房里,一個在陰暗潮濕的地底。
俞柏遙猛地移開視線,不再去看梳妝台。
腦子忽然閃過幾絲念頭,身上的t恤,會不會是他不認識的,與她親近的男性留下的?
如果是,他會嫉妒到崩潰,發瘋。
他意識到,漫長的思念從親情變了味道。
俞柏遙深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不合時宜的陰暗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