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沒說什麼。
讓趕來的長駿在地上躺著休息一會兒,派長驍先一步回營。
帶著黑羽軍返回時,遠遠便看見營地外火光沖出天,火舌舔舐著夜空,半邊天都成了血色。
燕淮心頭驟然一沉,猛夾馬腹。
長駿更急,鞭子狠狠的抽在馬屁股上,跑的比燕淮還快——
原因無他,他擅離職守已經要罰了,公主要是出啥事兒,他得腦袋搬家!!
燕淮一路策馬,一路傾听自己的心跳。
離開時凌紓還光著腳翻找武器,那些都是她保命的,全都揭開在他面前,毫無防備……
如果那火圈是西庸放的。
他還真無法與朝戈交代。
若是一個月前的他,此時連和朝戈打仗的排兵布陣都想好了,
而現在的他,只有滿腔的憤怒和忐忑。
新傷舊傷全部破裂,燕淮渾然未覺。
戰馬嘶鳴著人立而起,燕淮死死地勒住韁繩。
火圈完整地環繞著營地,卻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引燃帳篷,又讓外人無法靠近。
火線邊緣整整齊齊,明顯是人為畫出的防御圈。
圈內朝戈士兵正來回巡邏,見到黑羽軍立刻舉起火把示意。
長駿這回把心放回肚子里了,抱著他好兄弟的肩膀連拍數下,\"好啊,真好啊,這誰干的?太聰明了!\"
長驍沒好氣的捶了長駿胸膛一拳,\"你這二貨,除了公主,還有誰?\"
燕淮翻身下馬,透過火圈,能看見營帳內那抹縴細的身影,正拿著帕子咳嗽。
\"統領,這邊請。\"朝戈的將領在特地留出缺口處,聲音洪亮。
他好像說過三次,不允許擅自朝戈來往,不允許擅自行動,更不允許她身上有任何危險物品。
這個女人根本不當一回事。
燕淮是該生氣的。
此時,卜良的馬姍姍來遲,卻听他道,\"公主此舉,正是解了我們的後顧之憂啊。\"
\"西庸殘部若是想偷襲,這火圈便是最好的屏障。\"
不知怎麼,燕淮心里頭的火,比火圈燒得更旺。
三兩步邁進火圈,直奔凌紓的營帳。
小柳正拿著藥碗伺候凌紓喝藥,便感覺身後有強烈的壓迫感,
緊接著就是一句略帶怒意的呵斥,\"出去!\"
小柳驚得碗都掉在地上,撒了一地,卻耐著恐懼固執的站在凌紓身邊,一副保護姿態。
凌紓見狀,拍拍小柳,\"沒事,出去吧。\"
待小柳出去後,凌紓不解的看著燕淮,\"你嚇我侍女做什麼,她……\"
話沒說完,燕淮打斷她,\"我說過,不允許你擅自與朝戈聯絡,听不懂嗎?\"
\"那些是沒來得及回去的人,我沒有聯絡。\"凌紓解釋。
\"我曉得我身份敏感,只讓他們拉來糧草,來時兵器都交由你們黑羽軍保管,絕不會干涉你的調令,\"
\"那些火油是你堆在牆角的,沒有動用你的火器庫…\"
\"還有那包火藥,西庸混進朝戈的隊伍將它藏匿在糧草箱里,我發現了,第一時間就讓長駿將軍去處理了……咳咳咳...\"
凌紓一口氣說太多話,又咳了起來。
臉色通紅,拿方帕捂嘴時,露出腕上新的握痕,一看便是暴力所致。
燕淮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細軟得好似面條。
眸色一沉,語氣更是陰郁三分,\"哪里來的?\"
凌紓邊咳邊說,\"藏在…朝戈隊伍里的……西庸人,方才見長駿將軍出營,他便跳了出來。\"
\"長駿!\"燕淮暴喝一聲,\"擅離職守,罰棍六十!給我先滾去跑三十圈!\"
六十罰棍。
這不得屁股開花?
長駿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凌紓替他說話,\"長駿將軍是替我處理火藥才出營的…\"
\"替你處理?\"燕淮的怒氣更大,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長駿是黑羽軍的人,何時輪到朝戈公主來調遣?\"
凌紓曉得自己用他的人于情于理不妥,可自己沒有人可用啊,朝戈士兵沒有武器,沒有馬,出去不就是送死嗎,
總不能讓兩個小丫頭出去扔炸藥吧?
她也有些生氣了,\"西庸人就等著你們不在,引爆火藥,若不是長駿將軍處理,恐怕待到你回來,我就沒命了!\"
凌紓被他抓疼了,這男人的骨節也硬,掙扎起來更是疼,瞬間紅了眼眶,
\"你不在,我沒有安全感,不想再受傷了,做甚這麼凶我?\"
這委屈的控訴如一根細針,猝不及防的扎入心底最深處,沒有傷口,卻疼得恐怖。
燕淮眼中印著她那泛紅蒼白的臉,脆弱可憐,一踫就碎。
又後悔說出這些話了,可是他依舊改不了口。
\"凶你?\"燕淮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凌紓,你擅自調動我的將領,私藏火藥,布置火圈……哪一樣不是重罪?\"
\"我說過幾次?別讓有心之人混跡在朝戈的隊伍里!\"
\"火藥混進來,是否是你的責任?\"
凌紓疼得難以忍受,掙扎了一下,無果。
更委屈了,美眸滲出淚來,\"是我的責任!我盡力彌補了!可這個東西我能預料嗎?\"
\"就算他們無法混進朝戈的隊伍,也有各種辦法混進黑羽軍!那些箱子你也檢查過了,你檢查出什麼了嗎?\"
\"糧草你照單全收,出了事就讓我擔責任,哪有你這樣的?\"
燕淮被她這頓嗆白整得啞口無言,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幾分。
待冷靜下來,發覺自這通邪火來的莫名其妙。
\"這是最後一次,\"燕淮冷著聲,音調小了一些,\"把你剩下那些危險武器全部上交,若我再看見你拿出來……\"
\"怎樣?\"凌紓紅眼看他,不甘示弱的,\"也罰我六十棍?\"
燕淮看不下去了,再多待一刻,他不是氣死就是煩死,也有可能是慪死。
大步轉身離去,到帳門口吼了一句,\"六十棍先欠著,長駿給我滾去審西庸人!再有下次,雙倍!\"
凌紓揉了揉手腕,無聲的笑了。
小緣子還以為她氣瘋了︰【笑啥啊?】
還有什麼?當然是笑燕淮慌了。
在意她的生死,又害怕有人借著朝戈的隊伍作亂,對她聲譽不利。
營帳不隔音,時不時傳來西庸俘虜的慘叫,長駿為了屁股不開花,審人時可賣力了。
小柳嚇得臉色煞白,一直在抖。
倒是小榆一邊整理衣物,一邊罵長駿心狠手辣。
這倆人天天踫到一起就吵嘴,凌紓磕起了cp,打趣她,\"先前還說還好有長駿坐鎮,現在又說他心狠手辣了?\"
小榆一愣,瞬間面紅耳赤,一時也說不出個反駁來。
凌紓說,\"他們都是將軍,不用非常手段,是逼不出實話的,你們要習慣。\"
小榆小聲說,\"奴是怕他們對公主不好呢……燕統領對您這麼凶,怕他們有樣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