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濁的水浪拍在光之護盾上,發出 “轟隆” 的悶響,淡金色的光膜劇烈震顫,像被狂風撕扯的薄紙,表面布滿細密的裂紋。
定光將軍雙手緊握法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額角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剛踫到下巴就被飛濺的水花打濕 。
他拼盡全身神力,才勉強讓這層護盾撐住,將自己與副官護在直徑不足五尺的安全區里。
水浪裹挾著斷木與碎石,不斷撞擊著光膜,每一次沖擊都讓定光將軍的手臂發麻,神力像決堤的洪水般往外傾瀉。
他能清晰地看到,護盾外的景象已成煉獄。
拜佔庭的重騎兵被水浪卷著撞向岩壁,玄甲在撞擊中崩裂。
哥爾特人的輕騎兵連人帶馬被漩渦吞沒,只留下幾縷染血的獸皮在水面漂浮。
原本整齊的塔盾陣早已散成碎片,重甲步兵的尸體像浮木般順著水流漂遠,連掙扎的痕跡都沒有。
“撐不住了……” 副官的聲音帶著顫抖,他緊握著劍,卻連揮劍的力氣都欠奉 。
光是看著眼前的慘狀,就讓他心神俱裂。
定光將軍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濺在光膜上,淡金色的光芒瞬間黯淡了幾分。他不是撐不住護盾,是撐不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
前一刻,聯軍還牢牢壓制著第五軍團的防線,坎特伯雷的士兵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他甚至已經在心里盤算著,再推進半里,就能攻破對方的主營。
可現在,一道大水突如其來,將他引以為傲的陣型沖得粉碎,數千士兵瞬間葬身水底,這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目光掃過水面上漂浮的尸體與鎧甲,腦海里反復回放著剛才的場景。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法術波動,那道大水就像從天上潑下來的一樣,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精準地砸在聯軍的陣型中心。
這是天要亡我啊!
怎麼會?
怎麼會在這個檔口,出現大河決堤?
水浪漸漸退去,露出滿是泥濘的地面。定光將軍顫抖著收回神力,光之護盾 “啵” 地一聲消散在空氣中。
他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腳下一滑,差點摔在泥里 。
地面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水坑,水坑里泡著未被沖走的士兵,有的還有微弱的呼吸,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原本氣勢洶洶的聯軍,此刻只剩下零星的殘兵,像喪家之犬般癱在泥地里,再也沒了之前的囂張。
“將軍…… 我們現在怎麼辦?” 副官扶著他,聲音里滿是絕望。
定光將軍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第五軍團主營的方向。他想不通,想不明白,明明勝券在握的戰局,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那道大水像一道驚雷,不僅沖垮了他的軍隊,更沖垮了他的信心。
毫無疑問,這道灌滅大軍的大水,正是查理先前給出的計策。
坎特伯雷伯爵不僅將其奉為作戰核心,更用一整場 “示弱” 的前期戰局,為這致命一擊鋪好了路。
沒人知道,早在三日前,除了查理之外的新組建的偵查小隊就已經出發了。還帶上了整整一個大營的士兵作為他們的輔助。
查理就盯上了西側山脊的那條大河,他算準了暗河的水量、堤壩的承重,更算準了聯軍的進攻習慣 。
其實倒也不是他對對方的用兵有有多了解,而是因為在這個世界的軍事領域,進攻方素來喜歡集中兵力 “單點突破”。
只要第五軍團前期表現出 “兵力不支”,對方必然會將主力集結在防線中段,試圖一舉攻破主營。
而那道大河的下游,恰好正對防線中段的平原,只要鑿開堤壩,大水便會像提前丈量好般,精準沖向前方的聯軍陣型。
當然,實際上戰斗前期的弱勢,根本不是演的。
第五軍團分散在十幾處據點的兵力,本就難以抵擋聯軍的重點突擊 。
哥爾特輕騎兵撕開側翼時,步兵營的盾陣確實在崩潰。
拜佔庭重騎兵壓境時,主營外的壕溝確實快被填平。
但是,坎特伯雷狠人,狠就狠在他在弱勢的情況下,甚至故意放緩了援軍調度,就是為了讓定光將軍看到 “勝利在望”,心甘情願地將更多兵力壓到防線中段,變成那個待宰的 “活靶子”。
而查理那道被定光將軍嘲笑 “時機不對” 的焚天之火,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殺傷。
當赤金色火牆在聯軍陣前升起時,定光將軍只當是查理慌了神,想用火焰阻攔沖鋒,卻沒料到這火牆竟是道 “無形的圍欄”。
火焰的高溫逼得聯軍不敢分散躲避,只能擠在火牆與第五軍團防線之後的狹窄區域。
火牆中躍動的火靈更是死死鎖定著士兵的動向,只要有人想沖出範圍,就會被火苗纏上,只能乖乖留在原地。
這正是查理的算計,用焚天之火 “圈住” 聯軍,用前期弱勢 “穩住” 聯軍,再等暗河堤壩被鑿開,讓大水順著預設的路線沖來。
當定光將軍還在嘲笑坎特伯雷 “不懂戰術” 、“婦人之仁”時,他引以為傲的大軍,早已成了大水必經之路上的 “活靶子”。
此刻,看著水面上漂浮的聯軍尸體,坎特伯雷伯爵握著長劍的手終于放松了些。
他望向不遠處正在調息的查理,眼中滿是贊許 。
這孩子不僅懂戰術,更懂 “誘敵” 與 “控場”,先用火焰限制走位,再用大水完成絕殺,一環扣一環,比他當年的計謀還要精妙。
而他明明現在還是一個孩子啊!怎麼會這麼聰明!
果然是我的種!隨爹!
而潰逃的聯軍殘兵里,定光將軍還在渾渾噩噩。
他到現在都沒明白,自己到底是輸在了兵力,還是輸在了那看似 “時機不對” 的火焰,和那道突如其來的大水。
他更不會知道,這場看似偶然的 “水攻”,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戰略圍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