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卡爾洛芙娜女士,難道你也想和蘿卜先生一樣想從我這里借走幾本書帶回去看嗎?”
懷恩用盤子端著泡好的茶水壺,盤中還盛放著空茶杯、餅干和干果從廚房走來。
見到季阿娜,忍不住一陣打趣。
季阿娜回頭,見懷恩已經從廚房出來,走過來笑道︰“我見懷恩你家里的書實在太多,到處都被書本包裹著,忍不住去看了看。想了解了解平時你一般都讀什麼書。”季阿娜坐在沙發上,指著那個書架旁的方桌,“對了,那個桌子上的東西。懷恩,是你寫的關于《阿門提斯》的劇評嗎。”
懷恩點頭︰“是的。那份是草稿,正式稿件我已經投遞給撒伯里烏當地報社發表了。昨晚想到了因為某種契機腦子里又想到了這份稿件,就翻出來再看一看。”
“懷恩你真是戀舊。”
“是呢。”
懷恩拿出三個空茶杯,在茶杯里盛上茶水後給季阿娜和汪達面前各放一杯。
“這是之前一位各國游走的行商來到撒伯里烏賣的茶葉,據說是東方來的茶葉,但具體是東方哪個國家我就不清楚了。但一般提到茶葉都會想到盛國,那可是茶葉生產大國。所以我想這或許也是從盛國來的吧。”
懷恩給在一個單獨的沙發上坐下,讓翅膀搭在了沙發後,這樣坐著就不會壓著翅根。
自己先品了一口,不久就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兩位請嘗嘗看。奧爾斯汀先生,茶葉的苦澀相對于咖啡來說會淡很多,我想你應該可以接受吧?”
“懷恩你有心了。我以前喝過茶水,問題應該不大。”
汪達望著手上小小一杯茶水。
想起之前李時雨有教過他如果不以茶水解渴,該如何慢悠悠的品茶。
汪達沿著杯壁輕輕吹,那清透泛黃的茶水泛起層層漣漪。
沿著杯壁小心地啜吸一小口,讓這一點茶水像漱口一樣在嘴巴里來回滾動,使得嘴巴里所有地方都被茶水接觸過嘗到味道後,慢慢咽下。
懷恩對汪達這稍顯專業的樣子有些意外,但還是問道︰“怎麼樣,奧爾斯汀先生。相比起你以前在自家領地里喝過的茶水來說,我這杯茶泡的怎麼樣。”
沒有李時雨家的茶水更有味道。
啊……
李時雨他們家本來就是東方人家庭,不會泡茶那才是奇怪吧。
如果橫向對比其他西方人泡的茶來說的話。
汪達點頭緩緩道︰“入口清苦,回味甘甜,層次豐富,順滑醇厚。是杯好茶。”
好了。
這就是李時雨教給汪達該如何夸別人茶水的所有詞匯了。
雖然這些詞匯是評論不同茶水的,全部用來評價一杯茶上顯得很詭異,但汪達還是一股腦全用了。
這樣的專業性才能顯得他是一名真正的貴族。
听完汪達評價,懷恩微笑︰“看來奧爾斯汀先生對我泡的茶水評價頗高,且對茶水很有研究。我以前從未听過這些詞匯,非常受教,下次干脆寫一篇關于茶葉的鑒賞文章好了,用上你說出的這些詞語。奧爾斯汀先生,你不介意我在我的文章里使用這些詞匯吧。我會附上你的名字的。”
汪達眼見很有成效,壓下心中的欣喜,搖頭道︰“不介意。”
“謝謝。”懷恩感激。
季阿娜看到汪達品茶時的動作,再加上那些點評,心里覺得真像那麼一回事。但仔細想想也知道這絕對不是汪達這個認知的人嘴里能說出來的話,因此季阿娜很快聯想到了李時雨。
這些肯定是李時雨教他的吧。
一定是吧!
但也不排除這一年來汪達從別人身上學習了很多知識,這些都是之前他自己學到的詞匯組成而已。
“卡爾洛芙娜女士呢,你認為怎麼樣。”懷恩問季阿娜。
季阿娜將茶杯放在桌上,若有所思道︰“嗯……這茶水比我之前喝過的所有地方的茶水都更有味道。味道濃厚又不突兀,這是其他茶水所不具備的。和懷恩你沖泡咖啡的手法一樣高明。”
懷恩笑笑︰“卡爾洛芙娜女士你的評價竟然也如此之高。真是令我欣喜。不是我自夸,其實我沖泡咖啡和茶水還是都有一手的,否則我也不會開一家咖啡店了。”
之後,季阿娜和懷恩兩人就茶葉和咖啡一事展開討論。
汪達面無表情的在一旁听著。
汪達在後續委托進行時逐漸完善了他的“康納特•奧爾斯汀”身份。這是一個沉默寡言、性格外冷內熱的一名南方貴族,和別人一起行動時基本上不會靠自己交流,只是偶爾參與眾人的討論。
實際上這是汪達防止自己和別人交流時暴露自己的學識而露餡,否則從來都話多的汪達怎麼可能會甘願忍受沉默呢。
忍不住多喝幾口茶水,汪達還是覺得嘴里泛苦。
雖遠比不上李時雨熬的中藥,但也令汪達感到難受。
好苦……
這茶水還是不能喝多了啊。
他將杯子放回桌子上時看到了盤子里還有餅干、干果,以及和它們放在一起的某種糕點。
這糕點是盤中唯一一種糕點,它的外皮金黃色,上面點綴著芝麻粒,側面能看見酥皮層層疊疊的交疊著。
小小一個,很可愛。
汪達想要去拿一塊嘗一嘗味道,卻發現自己想拿的那塊糕點旁邊靠著花生。
噫!
花生!
汪達對花生過敏。
汪達手一偏,去拿了距離花生最遠的那塊糕點。
拿起來後,他還放在眼前仔仔細細檢查一圈糕點周圍,確保這上面沒有沾染任何關于花生的東西。
與季阿娜談話的懷恩目睹到了汪達的一切小動作。
他看看汪達,又看看花生,突然驚呼一聲︰“糟糕!我差點忘了!”
季阿娜疑惑︰“怎麼了,懷恩?”
懷恩連忙放下手中茶杯,連忙起身靠近干果盤,一顆一顆將那些花生全部挑出來。
懷恩這才解釋︰“之前和蘿卜先生閑聊時他無意給我提起過奧爾斯汀先生你對花生過敏一事。之前只想著擺放干果放盤子更充盈,卻一下子就忘記了這點。抱歉,實在抱歉,請你原諒我的疏忽。”
“不不不,懷恩,這不是你的疏忽。”汪達有些意外,“蘿卜他有給你提及這件事嗎?”
“是的。我還記得當時我們聊到你們在我家店里喝咖啡一事,說著說著蘿卜先生就提到了奧爾斯汀先生你咖啡過敏,喝完咖啡回去那晚上沒睡好覺。但他說你咖啡過敏並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花生過敏。你完全不能踫花生。”
這點倒是沒錯。
汪達輕笑︰“的確,我不能踫花生。小時候有次吃花生,我就吃了幾個差點就把我吃死了。”
關于這點,季阿娜也是頭一回听說。
他們隊伍自組建起已經過了好幾年,汪達唯一一次過敏是有次在吉利達某個攤販那里誤食了用來調味的醬汁,吃下去不到一分鐘汪達全身就開始起紅疹,李時雨詢問攤販老板很久他才把祖傳的醬汁配料全說出來,其中就有一點用來增加醬汁口感的花生醬,因為是用魚露作為主要調味的,所以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這里面竟然有花生醬。
雖然不多。
但這一點點對汪達來說足夠致命。
之後整整一周時間汪達都癱在旅店里,呼吸不暢,隨便動一下渾身就發癢難耐。雖然過敏沒有傳染性,但看那狀態也不敢讓人靠近,那時候眾人積蓄不多,去不了教堂找修士治療,只有李時雨為給汪達配藥和檢查身體時才會近身。
汪達是真的踫不得一點花生——這是隊伍里所有人的常識。
普通傷害對于汪達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畢竟身體器官內出血他都能在幾天內基本好全,花生過敏卻成為汪達的致命要害。
瑞文西斯說,如果一個人想要暗殺汪達,真刀真槍刺進他身體里他都不會嫌痛,但如果給他吃一顆花生他絕對當場倒下。
現在隊伍但凡要在外面的飯店吃飯,給汪達的吃食里都要問一句有沒有花生成分。雖然麻煩,也總比再次過敏好。
懷恩將花生全部收走放進廚房,之後才走出來。
見汪達還拿著那個糕點看著他,懷恩對汪達發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奧爾斯汀先生,請吃吧,我向你保證,這些糕點是沒有沾染一點花生的。”
汪達道謝︰“謝謝你,懷恩。”
“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懷恩再次坐下,從先前和季阿娜的中斷處繼續聊起。
汪達感激懷恩的做法,發現他和他的隊友們一樣細心。
不過避開花生這點他倒是能自己注意。
如果因為自己的原因就把有關花生的一切全部撤走,汪達還覺得很可惜的。他不吃花生,但是他的伙伴們都可以吃啊。
就像李時雨不吃魚,覺得所有魚都有魚腥味,但他也不會阻止伙伴們吃魚;麋鹿只吃素食,但也沒有阻止伙伴們當著他的面吃葷腥。
汪達咬一口糕點。
嗯。
外皮酥脆,內餡綿密,甜滋滋的。
剛好在汪達味覺能承受的極限。
看來甜味不是這個糕點的主打味道,這讓汪達心安很多——不用茶水的苦澀來中和這份甜味了。
嚼著嚼著,汪達吃出了這餡料是堅果味。
細細品嘗,什麼堅果的味道都有︰核桃、榛子、葵花籽……
是混合堅果餡料。
汪達已經忘記了花生的味道和口感,他下意識去看手背——沒有起紅疹。
看來這個餡料中沒有包含花生。
汪達看向那盤干果,發現其中擺放的都能和嘴里的干果餡料味道一一對應,懷恩動手能力這麼強,汪達推測可能這個糕點就是懷恩自己做的。
加上剛才懷恩見到花生後的第一時間就將它撤走了,說明他是知道自己花生過敏的,那麼也肯定知道這個糕點自己會吃,在制作時沒有放花生。
這符合懷恩的行為。
汪達心中再次感激懷恩,認為他為了這頓飯付出了蠻多。
另一邊。
懷恩和季阿娜聊到她和汪達初次見到懷恩是在賽馬場,他們兩人對當時的窘迫情況笑起來。汪達不知道他們聊到了什麼這麼有趣,就豎著耳朵也听著。
季阿娜笑︰“當時我和康納特第一次來撒伯里烏賽馬場,本想著玩一玩就走,沒有和本地人起沖突的意願,和當地人起沖突之後我們的生意就會很難做,所以我們並不打算追究那個人。沒想到懷恩你竟然就在全程目睹了這些行為。我一開始還只是對你的翅膀感到好奇,事後沒想到你這個人的做法也令我感到意外。”
懷恩微笑偏頭︰“畢竟我早就成為撒伯里烏的一份子了。我熱愛這個城市,所以不忍心你們對這座城市因為一個人而產生壞印象。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完美的回答。
難怪懷恩會被整個撒伯里烏的人們尊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