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宇想要跟上楊瑞澤,但發現自己僅僅走了幾步就無法繼續向前,一道無形的牆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被困在了這里。
即使主子不在,下人們也要听從楊瑞澤的命令。
護衛們擒住小楊天宇的身體讓她不準亂動,婆子鉗住她的下巴,將地上撿拾起來的肉片往她嘴里使勁塞。
楊天宇回頭看向這個場景,大腦一片空白。
這該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小楊天宇憋著一口氣,用舌頭將它們頂出去。
婆子見她不服輸,就用直接拿棍子往里戳。
空有血肉之軀,根本抵擋不住。
婆子用暴力手段將這些肉全部懟進她的喉嚨里,用水灌進嘴里迫使她咽下去,小楊天宇反抗著,但無濟于事,水嗆進了氣管,她不停咳嗽干嘔。
涕泗橫流,狼狽不堪。
楊天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肉是什麼味道。
感同身受,那些感受瞬間涌上心頭,現在的她光是站在這里胃里就止不住地翻涌,更別說現在正在經歷一切的小楊天宇究竟有多麼痛苦。
楊天宇不是不想幫曾經的自己,只是現在的她四肢僵硬無法正常行動。
她也想幫啊。
但她動不了,她幫不了自己……
這些都是聖地的意識想讓她看的,刨除它是試煉的一部分,刨除楊天宇本就就已經挺過了這次苦難,即使是站在第三者的視角重溫曾經,她也無法重新救助自己。
那種“失去對周圍一切事物的感知和連接”的感受又席卷全身,只有純粹的“恨意”和母親生前最後一句“活著”支撐她延續著不堪與苦難的生命。
楊天宇當時就不懂了,為什麼世間對她如此不公,她並不認為自己擁有任何活著的價值,她認為如果死了一切不該她承受的就能結束了。
盡管楊天宇的精神早就在一遍遍摧殘中潰散,但她的肉體仍在堅強的拉扯著她。
它不允許楊天宇死亡,它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的頑強。它能在極寒的環境下活下去,它能在失血過多時繼續保持生命力,它能在蛆蟲啃咬她的血肉時仍舊抵抗這些外來者。
肉體告訴楊天宇,她要繼續活著。
她需要活著。
她必須活著。
楊天宇就要活給那些盼她死的家伙看,她是無法被打倒的。
小楊天宇被下人們扔進牢籠中就匆匆趕回楊瑞澤身邊復命了。
他們可不會管小楊天宇的生死,他們只求自己完成楊瑞澤的任務,這樣就不會變成下一個被丟進牢籠里的人。
楊天宇終于找回自己的心跳,她返回牢籠。
看著渾身早就止血的小楊天宇蜷在地上,虛弱地摳著嗓子眼,想要把自己被迫吃下的東西吐出來。
她在維護身為人的最後尊嚴。
嘗試了好幾次,長長的唾液往下滴垂著,拖著地面,她的身體很堅強,無論多少次反胃,酸液已經充斥整個嘴巴,還是沒有如願吐出來。
楊天宇閉目,面色痛苦,她上前,揮出一掌,用內力幫助自己吐出來。
嗚呲——
那些碎肉全被吐出。
小楊天宇完成使命般,虛弱朝後一倒,昏死過去。
楊天宇對這段記憶很模糊。
她忘記當年的自己是否不靠外力吐出這些東西,如果沒有吐出……
楊天宇無法往下細想。
這些碎肉很快吸引了找食的爬蟲與老鼠,它們從角落和其他地方過來,啃食著這堆穢物,一些食腐蟲子在小楊天宇的傷口附近飛來飛去,楊天宇想驅散都驅散不了,她也明白,原來那些生在傷口上的蛆蟲是在這時候被種在自己傷口中的。
盡管知道了真相,可這些對楊天宇來說並不重要了。
她開始思考該如何通過這道試煉。
樂伊思歌德提示這道試煉是要戰勝自己,可究竟是怎麼一種什麼“戰勝”法,她並不知道。
難道是要對這些已經經過的事情感到釋懷,不再追究嗎?
但是。
怎麼可能會釋懷?
就像前幾天楊天宇親自承認的,她無法忘記過去,汪達也說“只有過去的種種才會塑造成現在的你”,這些痛苦的回憶楊天宇永遠也忘不了。
也不敢忘。
根據之前無法跟著楊瑞澤離開一事,楊天宇察覺這道試煉似乎是圍繞小楊天宇展開的,小楊天宇才是這里的主體,自己也只能影響小楊天宇一人。
楊天宇坐在小楊天宇身邊,繼續用內力保持她的體溫,順便思考離開這里的法子。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牢籠外積攢了厚厚一層雪,如果這些雪是同樣厚的棉被該多好,都是白色的,蓋在身上一定很暖和。
天黑了。
吱呀。
院門再次被人打開,只是聲音很輕,楊天宇听見了。
有人踏雪而來。
這里沒有侍衛看守,也沒有燈光照明,那人正大光明地用鑰匙開了鎖走進牢籠,老鼠和蟲子被嚇得從穢物上四散開來,倉皇而逃。
黑漆漆的一片,借著微弱的光只能觀察出這個人長得高壯,腦袋竟然能頂著牢籠頂部,手里提著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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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香甜,那麼有誘惑力。
彼時楊天宇還不知道這家伙的身份,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給自己送飯,當時她以為這是自己的斷頭飯,飯里下了楊瑞澤的毒藥,一吃就死。
但根據佩刀的位置,體型輪廓,還有周身氣質,這下楊天宇哪兒還不明白?
原來她和二十四的第一次會面竟在這里!
二十四是楊文凱手下三十六名暗衛中的一員,其手下的每名暗衛都有異于常人的特點。
二十四是三十六位暗衛中生的最高大強壯的那個。
每名暗衛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排序的數字作為他們的代號,他們從小就被秘密養在楊家,是千名孤兒里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生來就是為楊文凱赴湯蹈火,幫楊文凱處理見不得光的事,一個暗衛死了就會有新的暗衛頂上。
新人常換,舊人不在。
暗衛們直接听命于楊文凱,哪怕是他最心愛的兒子楊瑞澤也沒有直接指揮權。
身為暗衛的二十四正好比楊天宇年長十歲,給楊天宇送飯時也才二十三歲。
不知道為什麼,楊天宇心安了不少,她退後幾步,給二十四和小楊天宇騰出位置。
或許是心中有了明確的歸處吧。
應該是餓極了,小楊天宇聞到飯香,從昏迷中迷糊地醒來,精神還沒徹底清醒就本能的沖向那些食物。
只有吃了東西才有活下去的機會。這是人類求生的本能。
蒙面的二十四嘆氣,她坐在地上,用一只手環抱住小楊天宇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將食盒打開,那是熱氣騰騰的豬雜粥和黃豆炖牛肉,她將豬雜粥端到小楊天宇手上,還遞給她木勺,手里端著那碗黃豆炖牛肉。
都是肉。
最適合身體虧虛的小楊天宇。
小楊天宇沒有在意給她食物的這個人是誰,只知道這個人抱著自己,她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哪怕這里面放著能讓她立刻斃命的毒藥她也認了,沒有人能拒絕在絕境中的溫柔和食物,不管食物的滾燙,她開始吃起來。
楊天宇站在旁邊,看著小小的自己像小狗幼崽一樣不停吃著,二十四就這麼把她抱在懷里,什麼都不說。
當年給她送食物讓她延續生命的是二十四啊……
楊天宇嘗試去觸踫二十四,可還是和觸踫其他人一樣從她身體里穿了過去。
果然。
楊天宇看看自己的手,握了握。
自己只能踫到自己。
豬雜粥沒有異味,熬的鮮香軟爛,哪怕是難處理的豬雜也入口即化,白粥也有肉味;黃豆炖牛肉明明沒放多少香料,可也美味無比,黃豆輕輕一抿全部碎開,皮實的牛肉也軟糯鮮香。
這絕對是小楊天宇這段時間吃的最豐盛的一頓飯。
小楊天宇很快就把所有食物一掃而空,應該是恢復了一些力氣,她開始觀察究竟是誰把自己抱在懷里的,過了會兒就知道這是楊文凱的暗衛,小楊天宇無法說話,只能用眼神詢問二十四為什麼會來這里甚至給她雪中送炭。
二十四明白她的意思,但只是搖頭。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哪個暗衛會在別人面前拋頭露面啊,這些都已經違反身為暗衛的規矩了。
在小楊天宇眼里,二十四背著光,臉上黑漆漆一片,而且現在是晚上,什麼都看不見,所以小楊天宇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二十四不過多逗留。
她收起所有餐具,從懷里掏出一張焐熱的草席交給小楊天宇,然後就匆忙離去。
小楊天宇將能用來取暖的草席裹緊自己,剛才二十四抱著她時,就將體溫渡過來,草席不漏風,剛好可以抵御呼嘯的寒風。
楊天宇看向二十四離開的方向。
暗衛不得私自行動,如果被發現二十四是會被處死的。
為什麼二十四要這麼做,明明現在的自己沒有任何價值……
楊天宇打算離開聖地後親自問問當事人的想法。
得到了食物和保暖物品,小楊天宇得以能在這能死人的冬天多撐一段時間了。
天亮了。
楊天宇沒有感受到任何饑餓感,甚至精神氣也很好,她猜測這里的時間或許就是那種“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吧,這里的時間流逝對她本身沒有任何影響,也能安心思考該如何突破這道試煉。
之後幾天,再也沒有任何人來到這院中。
沒有食物,小楊天宇只能將手伸到牢籠外,撈那些雪放在口中化成水充饑,之前被楊瑞澤割下的傷口上長出蛆蟲啃食腐肉,盡管惡心,小楊天宇也挑著那些蛆蟲嚼碎咽進肚里。
楊天宇看著這些,無法相信這是自己真實經歷過的事情。
為了求生,真的什麼都能做出來……
那些傷口一天天潰爛,不可避免的,小楊天宇身上散發著腥臭的腐爛味,楊天宇想用內力給她治療,但無濟于事。
這又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連自己也無法干涉了?
終于在第七天,小楊天宇都要堅持不下去時,他的弟弟楊瑞澤再次踹開大門,他的身後跟著更多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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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宇知道她要被送往斗獸場了。
楊瑞澤來到牢籠外,瞧見小楊天宇還保持著呼吸,生氣道“沒想到你還活著。我是不是該說你的命像老狗一樣?!”
護衛打開牢門,楊瑞澤來到牢籠中對著小楊天宇踹幾下,指揮護衛們將她抬到院外一架牛車上,護衛將那張草席從牢籠中拿出,蓋在小楊天宇身上防止他人發現。
“嗯?”
楊瑞澤發現了不對勁。
他走過來,捏著草席一角抬起看了看。
“草席?我沒有放草席,難道是這個才讓她多活了幾天?”
越想越生氣,他立刻指著草席對護衛怒道“去查,查出究竟是誰把這個草席拿到這里來的。”
護衛領旨,很快就去進行調查。
楊天宇心中感到不安。
這個草席是幾天前二十四留給她的,而二十四現在還是一名暗衛,如果做出任何暴露身份逾越規矩的事情二十四面臨的都是死亡。
楊天宇知道二十四一定沒有在這次調查事件中死亡,她還活著,否則現在跟著她一起在組織的盛國人是誰。
不過楊天宇至今也沒搞明白一點。
為什麼她之後會在斗獸場遇到二十四,並且之後她的所有行程安排都與楊天宇深度捆綁在一起——無論是去往戍邊作戰,還是來到異國他鄉的“終末詩篇”一起斬殺神明。
二十四始終跟著自己,寸步不離。
二十四人很好,她絕對不會背叛自己,這點楊天宇能肯定。
只是她為什麼會一直會待在自己身邊,並且用“主子”呼喚她,似乎楊天宇從來沒有細究過這些問題,一開始她想或許是楊文凱派來監視她的,但事實證明不是,因為在斗獸場一起活著出去後她和二十四就是跨越過生死的戰友,楊天宇也就覺得這些問題不重要了。
牛車朝前走著,楊天宇跟在旁邊。
其實放眼現在,這些問題其實也不重要了。
二十四就是二十四,她沒有被任何人利用,光是之前她冒天下之大不韙,悄悄給楊天宇送飯並且留下草席,都證明她絕對是靠著她的個人意志做著這些事。
楊瑞澤已經派人去查草席來源一事,以楊天宇對他手段的了解,最後一定能查到二十四頭上。
瞬間,楊天宇腦中一切都明了了。
情況是二十四被楊瑞澤查出,因為做了壞規矩的事,原本是要處死的,但或許楊瑞澤有了更高明的“玩法”,他將半死不殘的二十四也送到了斗獸場,為滿足自己的惡趣味,楊瑞澤也想看她在猛獸的撕咬下作為一個女人屈辱而死。
對楊瑞澤來說,所有生命都可以成為他取悅的一種手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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