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李時雨,我想問問,你和汪達剛才在討論什麼?我過來的時候有听到和第七十位神明‘人類’有關,汪達說什麼,‘人類’的代號之所以是‘人類’是因為他是最有人性的神明。”
碗中心的食物滾燙,等它晾涼吧。
李時雨放下碗,一五一十地將他與汪達討論“獸性、人性、神性”的話題簡略概括一遍講給季阿娜听。
從問題提出來時,季阿娜就有些驚訝。
“這話題的出發點蠻有深度,不像是汪達會提出來的問題。”
不過鑒于汪達自從離開瓦恩加德後,有事沒事就會逮著其他人問常識性知識來看,這種哲學思辨的問題可能對他來說也算是常識性知識的一種吧。
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一樣。
李時雨贊同︰“有時候汪達的腦子就是很聰明,連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那你自己又是怎麼認為的呢,李時雨。”
季阿娜看著眼前一邊吃飯一邊又要爭論起來的兩人,余光瞥向身邊的李時雨。
她想知道李時雨的答案。
“組織將第七十位神明的代號定為‘人類’,到底是和巨人國的以太構成神話傳說有關,還是就像汪達說的那樣這位神明是有所有神明中最有人性的神明呢。”
“季阿娜,一位神明怎麼可能會擁有完全的人性而不具有神性呢?”
李時雨反問。
“哪怕是‘勇者’與‘魔王’也是人性與神性各佔一半吧。如果真如汪達說的那樣,這第七十位神明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沒有神性,那不就變得和普通人一樣了。”
季阿娜挑眉。
“也是。”
如果一位神明自誕生起就沒有神性,那他的存在究竟有什麼意義。
季阿娜想,那他的代號“人類”是與其祝福和天災有關嗎?
究竟是怎樣的祝福與天災能撐起一整個種族的名稱……和人類有關,最強的祝福與天災,迄今為止下落不明……
種種信息都是第七十位神明向全世界宣布他的非凡。
真是個難以捉摸的神明。
遠處。
麋鹿嚼著他的午飯過來了,他的手上還拿著一些牧草。
剛才他是回屋拿取他的午飯去了,現在來找同伴們一起共進午餐。
瑞文西斯是第一個發現麋鹿的人,她努力揮手朝他打招呼︰“中午好!麋鹿。”
麋鹿回復︰“中午好。”
打完招呼,瑞文西斯和汪達繼續鬧騰,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討論礦洞里的煤炭該怎麼挖取才能保證礦洞不會坍塌。
麋鹿走到季阿娜和李時雨身後。
嚓 嚓。
臼齒咀嚼著胡爾德拉卡特有的苜蓿草,嚼到粗壯的草桿,麋鹿會多嚼幾下。
他是獸人,不是野獸,他無法和他的原型鹿一樣反芻,他得確保這些草桿嚼的很碎不會刺破他的胃壁。
李時雨︰“中午好,麋鹿。教授給你分配的工作是什麼。”
“上午教授讓我協助布布一起轉移傷者,在吃飯前已經全部轉移完畢。吃完飯後空閑一段時間,教授說給孩子們休息,之後我就要帶著他們去收集散落在村莊各處的金屬顆粒,教授說要將這些金屬集中放置。”
確實。
哪怕普普不說,村民們也會自發清理這些襲擊留下的殘留物。
現在三人的腳下,鐵匠鋪內的邊邊角角都潛藏著少許的金屬顆粒。
它們是圓球形的物體,村莊里多是老人和孩子,踩到它們可能會無意間滑倒受傷,身體更弱的老人更是會因為小小的摔倒而喪命。
李時雨回頭,看向隔壁牆角下大片大片聚集在坑窪處的金屬顆粒。
點頭道︰“是得好好清理。”
相比起行動能力退化的老人們,孩子們可以一直彎腰重復撿拾動作,這種任務完全可以交給他們,讓其他青壯年去做更重要的事。
季阿娜很快將碗中的食物吃的一干二淨。
李時雨本以為她要先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卻看到季阿娜將碗放在鐵砧上,走到牆邊蹲下。
似乎是在關注這些金屬顆粒。
李時雨一口氣將自己的食物全部吃完,和麋鹿一起走到季阿娜身後。
李時雨︰“怎麼了嗎,季阿娜?”
季阿娜捧起一把金屬顆粒,端在眼前,另一只手的手指撥弄著它們。
“我在腦子中有個計劃,但不知道能不能執行。”
麋鹿︰“什麼計劃。”
季阿娜站起,將那捧著金屬顆粒的手伸到到三人之間。
意指讓他們看向這些東西。
“目前這些金屬顆粒反正也沒有用,教授說它是一種合金,我在給李時雨治療時就在想是否可以用這種金屬進行冶煉和鍛造一些什麼東西呢,比如給村民自保的護具或防身的武器。”
誒!?
對啊。
李時雨順著這條道路看去。
滿地都是金屬顆粒。
大片的顆粒堆在牆角,銀灰色,一顆一顆的,反射太陽的光芒。
光是目之所及就有這麼多,更別說村莊其他地方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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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認為季阿娜說的值得一試︰“之後可以嘗試,這種金屬顆粒村莊各處都有很多。稍後沒有村莊建設維護類工作或許可以用這邊的鐵匠鋪試試。”
物盡其用。
季阿娜的鍛造技術很厲害,她的手斧和箭矢都是自己做的。
“之後我向教授申請這些金屬的使用權,如果她沒有想到更多作用我就拿來試手。可以先從我最熟悉的箭頭和斧頭開始做起,上次殺夢貘時我損失了一部分箭矢,剛好試著做這損失的一部分。”
季阿娜的腦子中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尤其是給孩子們和老人們做護具一事,可以保護住他們在突發情況來臨時還有一道保險能保護住他們的生命。
另一邊,瑞文西斯和汪達終于艱難地將今天的飯全部吃完。
汪達還好。
瑞文西斯卻是滿臉苦澀,她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該怎麼熬下去。
重新回到鐵匠鋪的三人看見頹喪得不能再頹喪的瑞文西斯,她簡直是一根蠟燭燃燒殆盡後的疲態。
麋鹿關心詢問︰“瑞文西斯,你怎麼滿臉的不高興。”
“麋鹿,沒有味道的牧草你究竟怎麼吃得下去的。”
瑞文西斯痛苦說著。
“我光是把那些飯全部吃下去就已經花完了全身的力氣。一想到之後天天都會接觸這樣的食物,我就感覺往後的日子沒有了希望……現在的我就是被鷹隼按住的小雞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拔掉我的羽毛,平靜地等待他們的利喙啄進我的皮肉,將我分食殆盡。”
太疾苦了點吧。
李時雨常常因為瑞文西斯的說話方式能听出她內心最深處的感受。
季阿娜︰“沒有你說的這麼夸張吧,瑞文西斯。什麼分食殆盡?你都用了些什麼奇怪的比喻。”
她表示不能理解瑞文西斯的動物比喻。
汪達偏頭,咂咂嘴,回味著殘留在嘴巴里的味道︰“我覺得還好吧,瑞文西斯,有咸味,沒有你說的那麼難吃。”
“啊——!”
破防的瑞文西斯將空碗塞到季阿娜手上,回身一跳。
猝不及防的一拳狠狠敲在汪達背上。
汪達被打得往前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形。
瑞文西斯手勁還蠻大的。
瑞文西斯氣呼呼地指著汪達︰“這里就屬你最不應該說話,汪達!你這個味覺靈敏的家伙,我討厭你!”
她憤怒地控訴著。
汪達這回是有理也無法反駁了。
是啊。
誰讓他味覺天生靈敏,正常人來說根本嘗不出來的咸味反而對他來說剛剛好呢。
這沒有辦法。
汪達的手臂受傷了,想搓搓自己被瑞文西斯打的地方都夠不著。
李時雨了解汪達。
他走過去,幫他揉著被瑞文西斯敲打的部分,輕輕安撫著。
扭頭對瑞文西斯開玩笑︰“瑞文西斯,你讓汪達將你的味覺轉讓給你吧。這樣你也能吃出食物里的任何味道了。”
“噫,如果是這樣,那我可不要。”瑞文西斯甩頭,“那樣我就無法吃到其他國家更多好吃的食物。如果每次吃東西前,我都要先問廚師調料的分量,掂量這些調味料是否會對自己舌頭造成不可逆後果的話,那我寧可吃沒有任何味道的食物。”
汪達為自己辯解︰“可是擁有這種敏感的味覺也很好啊。吃飯不需要耗費過多的調味料,省去了一筆調料的錢。”
“謬誤!”
留下這一句話,瑞文西斯收起所有人的空碗跑了。
跑得飛快。
很快就只能看見她一個小小的人影站在遠方,將碗遞交給普普進行回收。
幼稚的瑞文西斯。
眾人相顧無言,互相道別,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系上手帕,李時雨沉默地朝著熔爐中看一眼,心中預估還需要焚燒的時間。
本來就是夏天,還站在持續燃燒的熔爐邊,李時雨渾身都在冒出汗水,他可沒閑心去關注這些流出的汗水,他需要繼續做他的工作。
那群小孩子回來了,應該是吃完飯後第一時間就過來了。
孩子們一言不發。
麋鹿有說吃完飯後這些小孩子們要休息一段時間他才會帶著他們去撿拾金屬顆粒,這點難得的午休時間他們又送別自己的朋友了。
他們的年紀還這麼小,就已經親身經歷戰爭、饑餓、瘟疫與死亡了。
這份沉重並不是他們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所要承受的。
李時雨想讓孩子們離開這里,這里是離死亡最近的場所,他想讓孩子們內心不要這麼難過。
但他做不到。
李時雨認為自己不應該用作為大人的特權強制讓這些孩子離開,他們有權用自己的方式去感受這個世界。
即使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可能殘破不堪。
李時雨想了想。
他想找個方法轉移孩子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暫時忘記身在弗維坎納茨的現實。
“汪達。”
“嗯?”汪達停下推風箱的手,“怎麼了嗎,時雨。”
越過肩膀,李時雨指著自己身後︰“那些小朋友又來了。”
“嗯。我知道。”汪達繼續推動風箱,“他們之前有說這個死掉的小孩子是他們的好朋友,他們剛來時給這個小孩子唱了首歌,之後就一直待在那里,說是要送好朋友最後一程。”
天吶。
多麼沉痛。
這個小孩子有一群好朋友。
李時雨無助地扶著額頭,撐在膝上︰“可愛的孩子們……這麼小的年紀就要接受同齡朋友的死亡。”
汪達︰“這也是一種離別……”
“汪達,我來搖風箱吧。你去給孩子們講故事。”
“講故事?”汪達沒反應李時雨說的什麼意思,“什麼故事,時雨,為什麼要講故事?”
李時雨解釋道︰“你寫的那個冒險故事,我想這些孩子們會很喜歡。現在的他們不應該經歷這種傷痛,他們應該快樂渡過他們的童年時期,如果你的故事能在這個村莊為這里的孩子帶來一絲希望,汪達,我想你的故事都會是極好的。”
汪達明白李時雨的意思。
孩子應該活的像孩子,他們理應擁有快樂的童年。
而不是在這種隨時會丟掉性命的環境下心懷悲傷,他們長大後對于戰爭都會有嚴重的心理創傷。
就像自己小時候被關進狗籠所以討厭任何籠子一樣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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