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旋轉樓梯,來到明亮的大廳。
這里還有一批旅人在前台辦理入住,除了前台幾乎沒有侍者,畢竟是深夜,人們都要休息,李時雨想等那批人辦理完入住後去問問前台旅館是否還有多余吃食。
不對!
一股危險的氣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李時雨右側。
李時雨沒有偏頭,只是動動眼神。
往下看,是楊天宇。
就只有他一個人。
他太會隱匿自己的氣息,來的時候完全沒有讓李時雨察覺到。
想到下午他對自己做的那些行為,還有晚上他幫助小隊的事情,李時雨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楊天宇。
說楊天宇好吧,下午根本不領情不理人;說不好吧,他強悍的實力在被襲擊時貢獻出許多力量。
最後,復雜的思緒匯成一句話,李時雨用東方話問道︰“晚上好。你吃了嗎?”
李時雨知道面對東方人最好的打招呼句是什麼,沒有東方人能抵擋住“你吃了嗎”的問題。
楊天宇還戴著他的面具,沒有扭頭,也沒回應。
好吧。李時雨無奈。就不應該期待他能回答自己的話。
見那批旅人離開前台上樓入住,李時雨趕忙走過去和前台搭話︰“你好,請問旅館這個時間還提供吃食嗎?”
前台抱歉鞠躬︰“真是對不起,客人。這個時間點後廚已經離開了,要等到第二天上午六點才會派發早餐。真是對不起。”
“啊,沒事沒事。不麻煩你們。”感覺麻煩到別人的李時雨趕忙擺手,“那外面還有賣的嗎,我需要買點什麼填填肚子。”
“有的,客人。”
這個點幾乎沒有其他客人,前台干脆從櫃台後走出,領著李時雨來到大門處,隔著玻璃,她朝著街道右邊指著︰“從這里出發,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處,左拐,看見一個販賣水果的店鋪後右拐就是。那條街的酒館都會營業到深夜,你第一次拐彎後就能看見那條街溢出的燈光,它們都很矚目。”
“好的,非常感謝。”李時雨再確認一遍,“是第二個十字路口左拐是吧。”
“是的,客人。”
前台回到她的崗位。
準備外出的李時雨攏攏衣領,充當圍巾的作用,推開大門離開。
路燈還亮著,燈光微弱,是煤油燈,能給小範圍的黑暗帶來光明,不多,夠用,李時雨稍微辨別方向後朝著右手走去。
街上空無一人,也是,深夜誰還會出來挨凍呢?
那股危險的氣息從始至終跟著他。
李時雨好心說出自己的目的,用的是東方話︰“我現在要去給我的伙伴們買吃的,剛才的前台說是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然後左拐,就能看見那條街的燈光。她的意思那條街都是酒館。”
還是沒有回應。
自己到底在和什麼一個人對話啊,楊天宇真的有听進去嗎?
李時雨懷疑自己抹了把臉,將臉上的寒霜抹除。剛出門一分鐘不到,臉都快被凍僵了,天氣真冷。
“你是盛國哪個地方的。我听不出你的口音,是官話。”楊天宇終于開口,熟悉的沙啞聲,不是下午那種令人惱極的腔調,就像是和老朋友正常搭話,“乾城?”
官話,即是盛國國都乾城的語言,盛國皇帝將乾城的音色定為官方語言,離了乾城外盛國各地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獨特的口音和方言。
李時雨的東方話很標準,根本听不出來他具體來自盛國哪個地方,好似自小就在乾城出生長大。
李時雨很驚奇原來楊天宇是能好好說話的,而且和自己某些方面一樣都關注一些小細節,以小見大。
反正周圍什麼都沒有,不如和這位臨時朋友聊聊吧。
李時雨搓搓手︰“不,我家不在盛國,盛國算是我的故國。我不是盛國人。”
“不是盛國人?”楊天宇沙啞的聲音里能听出一絲動搖,因為這與他的猜想不一樣,“你長得完全和盛國人面部特征一致,氣質也一樣。即使是九川和太殷,雖說都是東方人,那邊的人也與盛國人有些許相貌差異。”
街道是由石頭鋪制,有些縫隙沒有完全貼合,踩上去“乒乓”響。
“我家是近一百年前隨著家族移民到奎雷薩的。據我祖輩說,是當時盛國臨時解除移民限制,允許自家國民移居到其他國家。”
“戰爭,還是饑荒?”楊天宇問移民的原因。
“我想想。”李時雨將衣領攏的更高,他知道楊天宇以為他們家是因為遇到了不可抗力不得已移民,“當時的盛國皇帝說他做夢被造物主授予一個光輝萬代的任務,當時所有人也不知道這個夢是不是真的。當時那個皇帝就臨時頒布一個政策,政策上說盛國人口眾多,需要外拓文明將盛國千萬年的文化傳播世界各地,使文明無論在哪里都能千秋萬代。”
楊天宇停頓,回答︰“史書上好像的確記載了這麼一件事。”
還是有一點不懂。
楊天宇問︰“那為什麼是移民,不是外派臨時駐扎?現在盛國在各個國家也有外派駐扎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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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時雨發現楊天宇其實蠻好相處的,這種刨根問底的精神和汪達幾乎一致。
不過關于楊天宇的問題,李時雨也不明白︰“不知道。我也想問。不過當時盛國確實是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國家,國內好多地方都在鬧饑荒和瘟疫,也沒外戰,就是皇室奪權搞得人心惶惶。移民這個政策頒布下去後,確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盛國的糧食短缺問題,就是人口流失嚴重,好多吃不飽飯的人都拖家帶口去移民到其他國家了。”
“你的祖輩當時也遭遇了某種困難?”
“嗯,是的。”李時雨回想自己奶奶說過的話,“我奶奶說當時她的爸爸就是第一批移民的人,我應該要叫太姥爺。太姥爺原本生活在盛國西南靠海的村落,年輕時遇到皇權更替的內亂時期,每天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膽戰心驚的活著,在移民政策正式頒布後原本還在猶豫的太姥爺收到他好朋友的邀請一起移民到奎雷薩,他好朋友是來自乾城的一個侯爺,盡管舍不得故土但看著馬上臨盆的妻子太姥爺最後答應了。家人嘛,永遠是一個人的軟肋。”
“內亂,乾城的侯爺……他應該不會擔心內亂會涉及到他,怎麼也會想到移民到其他國家。”
“斯人已逝,他的後代有些已經重新返回盛國繼承家業,我家祖上是村落出生,沒什麼家業,在哪里都無所謂。”
楊天宇總結︰“所以你是移民者的後代。”
“嗯。”
兩人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李時雨左拐,楊天宇跟上。
並肩走著。
楊天宇背著手,他走的四方步,很有盛國將軍氣勢︰“有一點還是很怪,你們並沒有被當地歸化?你們離開故國,是會被當地文明吞並融入其中的。可你的名字有獨特含義,你的東方話與盛國人無異,包括你的長相,雖然男生女相,還是能看出你祖上沒有任何西方血統……你就是完完全全的盛國人。”
李時雨嘆息︰“我們住在那片地方的東方人,都很堅守傳統,是我太姥爺他們那一輩定的祖訓,說是不能讓我們忘本,而且有條件就會帶我們回盛國故土。”
“你的太姥爺為什麼不返回盛國?”
“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麼想的……我從小一面接受奎雷薩的西方教育,這是大環境所致,一面接受家族里的東方教育,這是我們作為盛國人後代必須要學的。代代如此,從未變更。”
“你們家現在以什麼為生,經商?”
他的問題真的很多,李時雨對此並不厭惱,他早已習慣。
“種地,在本地當農民。”
提到這點,李時雨似乎很驕傲︰“太姥爺說當時奎雷薩作為一個西方小國人口稀少很歡迎外來移民,大家集體商量後就去了奎雷薩,幾十家人一起的。找到一個小鎮定居後發現國家是畜牧業為主要經濟,糧食依賴進口,太姥爺當時就提主意說可以在這個國家開拓農業,你知道的,盛國數千萬年都是農耕文明,始終如一,種地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脈。而且那個小鎮附近沒開拓的平原土地很多,鎮長也允許太姥爺他們為貧瘠的種植業作出一份貢獻,就沒管。”
楊天宇想到那麼多移民,問道︰“你們不會將那個國家的經濟體系都改變了吧?”
真是大膽的猜想。
“也沒有。”李時雨歪頭思考,“反正現在奎雷薩經濟情況是,農牧業為主,其他產業為輔。一定程度上也改變了經濟體系吧,後來還有更多移民也來奎雷薩了,東方人佔據整個奎雷薩人口的四分之一。在我出來闖蕩時,我們家族就經常往返于奎雷薩和盛國,學習盛國怎麼完美的將兩者結合在一起形成新型農牧業。”
楊天宇沒說話。
半晌,他說︰“你們家族很偉大。”
“謝謝你的夸獎。”
李時雨確定了,楊天宇其實就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和下午的推測應該相差不遠,他因討厭男人之類的緣故一開始才會對他們態度惡劣。剛才對話時楊天宇無意說自己“男生女相”,應該是自己的相貌使得楊天宇對他稍微比其他男性更多一點信任。
起碼,與沒有刻板印象的楊天宇聊天很愉快。
如果是楊天宇是汪達,李時雨一定會沒有負擔問他是不是討厭男人。可楊天宇不是汪達,他們總共不認識一天,不清楚楊天宇的內核是個怎樣的人,如果觸及他的霉頭可不好,不尊重對方。
以後熟悉了再問吧,他的身上一定有更多傳奇故事。
李時雨喜歡知曉他人身上的故事,每個人都是一部史詩,李時雨就是這些史詩愛好者。
在拐進這條街道後兩人就看見了那條唯一亮著燈的側道照出的光,知道那就是目的地,現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三百米左右,還要走上一段距離。
石板路還是修繕不齊,隔一段路就會踩出聲音,在這條空曠的大街上回蕩。
楊天宇突兀開口︰“你的內力很強大,看不出師出何派。”
李時雨沒有看向楊天宇,他問︰“你知道那是我?”
當時與布里涅交手時明明還穿著偽裝。
“味道。以及行為方式。但不確定。”楊天宇補充,“你同伴最後告知我才能確認。”
“勇者一開始都沒看出來……”
李時雨的意思是楊天宇比勇者還強大,變相夸獎。
至于前一個問題,李時雨回答楊天宇提出的疑問︰“無門,無派。”
換來的是楊天宇長久的沉默。
兩人終于走到巷口,抬眼看過去,確實這條街上還有好多家深夜酒館仍在營業,現在這個點應該不會販賣額外的主食,但面包這東西無論西方哪個國家哪個能吃東西的店,一定會有。
李時雨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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