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記得就是這個賤人突然向他撲來,他才會被無鋒刺客落得如今的下場。
月長老回答了他的疑問,“馮姨娘已經死了,流商若不是你奮不顧身的保護她你也不會傷的這麼重。”
那一幕還是有不少人看到的,就是因為有人看到了幾位長老才覺得可惜。
從前他們也不覺得宮流商是這樣用情至深的人呀。
為了女人前途盡毀也不知道宮流商會不會後悔。
月長老的嘆息聲別提有多刺耳了,宮流商明明無法動彈,卻面目猙獰得堪稱恐怖。
他後悔,後悔極了。
宮紫商還在繼續拱火,“父親,女兒知道您愛重馮姨娘,馮姨娘若是得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賤人!”
他吐出兩個字,宮紫商離得近就替他解讀了。
“父親你是說無鋒刺客都是賤人嗎,女兒知道你心痛馮姨娘的死訊,可父親還得顧及自己的身體,莫要再動怒了。”
宮流商怒目圓睜,他怎麼覺得宮紫商這話這麼不中听,他哪里是心痛了,他分明是痛快極了。
他正想罵她兩句,可一想到他已經是太監了,這一輩子就只有宮紫商這麼一個女兒,心里就覺得堵得慌。
馮姨娘也是個不中用的,怎麼就沒給他生下一兒半女呢?還害得他變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宮紫商只是一介女子哪里守得住,到頭來商宮這偌大的家業也只能拱手讓人。
他壓根兒就沒想讓宮紫商繼承商宮。
“混賬!”
這一聲字正腔圓,讓宮紫商都愣住了,眼淚斷了線的滑落。
“父親。”
聲音里的破碎感拉滿了。
花長老看不下去了,一想到自家那個不爭氣的,花長老忍不住開口道︰
“流商你別這樣傷孩子的心,紫商丫頭是個孝順的,這次無鋒攻打宮門宮門可謂是損失慘重,尤其是商宮。”
“若不是紫商丫頭天賦異稟改良的武器發揮了大作用,只怕損失更大,流商你雖然......可你有個好女兒呀,商宮後繼有人呀。”
這次他們幾位長老就是打算扶持宮紫商坐上商宮宮主的位子。
一來嘛這次無鋒來襲宮紫商立下大功,二來也是宮流商的傷情,為免商宮易主,他們只能選宮紫商,三來宮紫商是女子。
前山後山同氣連枝,可這次前山損失慘重,後山的話語權自然也提高了。
出于輕視宮紫商或是想著操控商宮,宮紫商都是最好的選擇。
宮流商哪里會答應,他目眥欲裂表示自己的反對。
“不!”
“流商,你可要想清楚了,不選紫商丫頭,難道你想眼睜睜的看著商宮易主,你這一脈就此沉寂下去嗎?”
月長老這話直擊宮流商命門。
宮流商只覺得一口氣不上不下的,他當然不想,所以才會納了好幾個姨娘,卻沒有一個懷孕的給他傳宗接代。
如今他不能傳宗接代了不說,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商宮宮主的位子落到他最不喜歡的女兒身上。
噗,宮流商直接一口血嘔了出來。
宮紫商差點兒就壓不住嘴角了,渣爹可別這麼輕易的被氣死了。
月長老直接一錘定音,“好啦,流商你好好養傷,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他又轉頭叮囑宮紫商,“紫商丫頭,好好照顧你父親,待半月後宮門重建完畢,你就繼任商宮宮主之位。”
“是,月長老。”
宮紫商自然答應下來。
她從來沒覺得月長老這麼順眼過。
三位長老離開,屋內只剩下這對父慈女孝的父女倆。
宮紫商隨意取了塊帕子,擦干淨宮流商唇邊的血跡。
“父親何必呢?商宮本就是要交到我手里的,你跟馮姨娘努力了這麼些年也不是沒給我生個弟弟,說明你本就命中無子,注定只會有我這麼一個女兒。”
“孽女!”
宮流商氣的渾身發抖。
若是從前,這個孽女敢說這麼大不敬的話他定要扇她一個大耳光,可看著自己連抬起手來都做不到宮流商心中的挫敗感和屈辱別提多強烈了。
宮紫商恍若未聞,“父親,你今後再也不能說我有損商宮的顏面了,如今這商宮都是由我撐起來的。”
“畢竟商宮宮主不能是一個殘廢,更不能是一個太監。”
字字誅心。
宮流商 了個半天也沒吐出一個字來,宮紫商頓覺無趣,站起身來。
少女雖縴細的身姿卻藏著無限力量,拉長的陰影籠罩在宮流商身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神情中的冷漠是他從未見過的,宮流商竟生出幾分陌生。
這真的還是他的女兒嗎?還是他關注她太少,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的疑惑是沒人為他解答了。
宮紫商指尖撫摸著繁復暗沉的窗幔,語氣漫不經心。
“父親,往後的日子你就要在這張床上度過了,女兒祝你長命百歲壽比南山。”
“你可一定要長長久久的活著,好好嘗嘗這四四方方的屋子里的日子有多難熬,就像我娘親那樣,長長久久的煎熬下去吧。”
她的娘親是生生病死的,宮紫商甚至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就突然听聞了她的死訊。
宮紫商記憶深處見她的最後一面,娘親渾身被病氣纏繞氣息奄奄,眼中毫無生機,如同朽木。
她怎麼會給宮流商一個痛快呢?
那太便宜他了,他得活的,生不如死的活著,嘗一嘗娘親曾經的痛苦,甚至要更痛苦。
宮紫商走了,也帶走了這屋子里最後的光亮。
昏暗與光明的人生涇渭分明。
如同他們。
宮紫商在廊下呼出一口郁氣。
宮紫商其實是恨宮流商的,只是她不敢恨,所以她只能恨自己。
她恨自己是個女兒,不能得到宮流商的歡心,連累娘親也被宮流商不喜最終病逝。
她恨自己的懦弱沒有豁出去去見娘親最後一面,恨自己被馮姨娘欺壓卻忍氣吞聲,將自己的痛苦麻木都藏在一張笑臉背後,活成了另一個人的樣子。
那是她,也不是她。
懦弱的她,始終笑著的她,都是她。